已经是第三次看《恐怖分子》。 笔者在前两次看本片时昏昏睡去,断断续续的影像留在脑中,不清晰的像半个梦。2016年,距影片上映已有三十年,才算真正看完它。 影片中人物不少,起初看似并无关联,但随着剧情推进而线索明晰。几条支线纠结在一起,日常与无常的碰撞,成为结尾枪声的导火索。 主要想谈谈片中李立群饰演的医生李立中,他是最大的受害者,也是悲剧的共谋犯。
他是个寻常的中年男人,在一间医院工作。如他所言,和同事小金一起进院,没什么背景只得靠自己努力。本来有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可以去,但因为不太稳定想想也就算了。 组长的意外死亡给了他晋升的机会,生活有了一点起色。 为了获得更大的胜算,一向无害的李立中在小金背后说了闲话,把已逝组长的过失加在其身上,并报告给了主任。 当希望的天平向他倾斜之际,李立中的家庭却暴露出问题:身为小说家的妻子突然失踪了。 焦急万分的他向任职警察的朋友寻求帮助,得知妻子下落后才稍稍安心。 从李立中与朋友的对话里可以了解到,他平时并不善于维护社交关系,在紧要时刻才想起联络旧友。
妻子周郁芬归家,李立中本是欣喜的,赶忙帮着她收拾书柜,却得来妻子要搬出去住的回答。 此时两人有了真正的正面冲突。 作家妻子不甘平庸的欲望,在那一刻爆发: “我很讨厌上班的生活,我怕一辈子就那么过。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呆在那个小房间里面,去想那些诗情画意的句子,因为它可以让我忘掉那些痛苦。你到现在还是不懂,你永远都不会懂,你每次不是误解我,就是责怪我…… 你早就习以为常,日复一日,重复来重复去的东西,我关在小房间里,就是要逃避那些毫无变化的重复。这些你明白吗?你不明白?这是我们最大的不同,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起叔本华的一句话:人生就是一团欲望,得不到满足就会痛苦,得到满足就会无聊,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徘徊。 没能满足妻子欲望的李立中,助推了这段爆炸式表白。 此外,从妻子和金士杰饰演的老情人的对话中,也能得知她认为丈夫对自己是忽略的。她觉得丈夫从不问起自己的过去并非出于信任,而是因为不感兴趣。
单方面看,这可能是一个敏感女人的过度解读,但当主任问李立中的妻子写的是什么小说时,李立中以“不看小说,也不清楚她写的是什么”回答,暗合他确是对妻子缺乏精神关怀。 那么,沉闷的医生丈夫与富于幻想的小说家妻子,一开始是如何结合? 猜想李立中心中也怀有冒险的火苗,当他遇到郁芬时,发现自己追求的勇气在这个女人身上强烈绽放。这一直追寻却不得的特质如海妖的诱惑,让李立中放手一搏想要占有她。
但性格哪是一个瞬间的决心就能转变的。真正在一起后,二人由于习惯、追求、沟通不畅等原因一直积攒着不稳定因素。 影片中李立中在卫生间摘手表、挽起袖子洗手的画面屡次出现,既是一个医生的职业习惯,也是他强迫症般重复生活琐碎的剪影。 李立中习惯重复的日常、不善交际,这让他内心的欲望和不满被不断压抑。然而压抑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会爆发,医院的人事通知就是直接导火索。
以为影片中现实线的结局会对应妻子小说的情节:丈夫面对出轨的妻子,选择杀妻后自杀。毕竟从李立中的角度来看,出轨的妻子、妻子的情人、没有选择自己的主任,这些人才是该死的。 妻子离去、工作晋升也无望。现实的绝路与对自身懦弱的愤怒,让李立中把枪口对准了自己。既然身边的人和事都在辜负,那就对自己更坏一点吧。
似乎说的太多就破坏了留白之美,但是不沟通,就失去理解的可能。纵然世界上有这么多人,说着这么多话,但能完全理解彼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互相交织的巨大暗潮将个体或推向希望,或推向深渊。 蔡琴的歌声响起,电影进入尾声。但生活还要继续,它在日常与无常间碰撞,在痛苦与希望中交替。 每个人是每个人的过客,每个人也是自己或他人的恐怖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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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通过不同的角色和与之相对的独立情节,抽丝剥茧的还原一个在日常下暗流涌动的故事。魏德圣说过杨德昌平时是一个温和长辈模样的人,一旦进入片场,就变成了吹毛求疵的凶悍艺术家。就像这部电影一样,日常是宁静祥和甚至略有诗意但表层下具有相当的侵略性。
故事中所有角色都是有所关联且不稳定的。与恐怖分子这个非日常标题不同的是,故事中的角色仿佛都离我们很近,热爱摄影的富二代、叛逆的少女、面对家庭和事业双重危机的中年男子、在婚姻生活中挣扎的女作家。这些角色都可以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对应,看似没有联系的人物之间相互影响,也暗示了事件在现实下可发生的合理性。导演想要表达的是现代文化生活下的不平衡和不稳定的生活,传达出每个人的绝望、悲伤的情绪,同时把隐藏的不安带给观众。
电影是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的统一。这部电影的构图带有杨德昌导演一贯表现的手法,空间表达精巧。影片一开头就是一个固定机位的长镜头,伴随着警笛声,一辆警车随后从右上方直插入画面,随后消失在左下。这一开场直接奠定了影片的基调。
故事向后展开,人物大部分都在一个封闭、独立的坏境中,外景的空间尤其的少。巴赞认为荧幕应该是窗而不是框。窗只是临时性的遮挡,而窗外的空间是无尽的。这样的做法让人物活动成为外部空间的唯一联系。
杨德昌利用电影框架限制,造成空间的割裂,借助门、窗等加剧这种割裂感。这样既拉近了观众与人物之间的联系,又把人物的个体性凸显了出来。利用有限的内部空间表达无限的外部世界。
回到故事结尾处,男主李立中冲破了道德和社会规则的束缚,夺回自己的自由意志。盗取朋友的枪杀领导、杀妻子的情人,却没对妻子下手。镜头一转,观众发现之前这一切只是臆想。最后呈现给观众的,是对比之下更悲情的结局,他最终还是选择自杀。
《恐怖分子》上映于1986年,正值台湾电影新浪潮期间。作为台湾电影新浪潮的代表导演,杨德昌可以说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后期风格的继承者。现实、想象或潜意识交织在一起,把现实中非理性的一面呈现出来。影片中角色都是城市的一面镜子,照出每个人内心的恐怖分子。
电影名字叫做恐怖分子,但事实上整部电影里除了最开始的一段警察抓捕犯人时,街上断断续续的枪声之外,便只有最后的那一声枪响了。 这个被生活社会压力所逼迫最终拿起枪试图报复,最终却发现只有自杀的勇气的丈夫或许可以说是恐怖分子;那个困居家中到处打电话恶作剧的少女或许也是恐怖分子;而那个始终觉得丈夫理解自己不愿意公平地对待丈夫的妻子或许也是一个“恐怖分子”,是一个真正的“恐怖分子”。 这才是电影被隐藏起来最悲伤的地方: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觉得生命中重要的人并不理解自己。这个人或许是父母,也可能是伴偶,也可能是情侣,或者是朋友。 生命中,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大师的电影连着看了两遍需要一些记录。
“如果你了解季节,变化只是一种轮回的重复。这一年春天和往常没有两样。”
影片开始时李立中同事口中的高组长之死和周郁芬笔下的小说提笔已向观众透露,这对主角夫妻的故事和许多人们一样,“他的生活太单调了,一旦出点事,反应不过来一定会出问题。” 主角李立中是个标准的老实人,为人谨小慎微,渴望上级的认可,对老婆表面处处隐忍顺从,没有事情也从来不会主动去找老朋友。生活于他习惯逆来顺受,默默期待日子会渐渐且自然的好起来。老婆消失了给自己找借口是写小说就放心多了,小说成功了她就会回家了,高组长死了提拔的就是自己了。李立中逃避生活里深层尖锐的矛盾与痛苦,蒙住眼睛一切似乎都还过得去。然而一通恶搞电话戳破了他的泡沫,老婆出轨、升职无望压垮了这个老实人的最后一丝幻想。他甚至连愤恨都是不声不响地发泄,在周郁芬的梦中向生活砰砰开枪,而击中的还是血珀里的自己。
周郁芬在小沈和李立中出现的画面时对比鲜明,一则每每明朗青葱,一则焦闷昏红颇同囚困。角色的关系亦如色彩所呈现的,小沈在周郁芬的故事里看到他们无法被时间改变的曾经,细细品读以他为原型的故事;而李立中结婚多年没看过妻子写的小说,“写个小说怎么会变成那么要命的事呢?” 他从不理解妻子的选择,也不曾试图理解。周郁芬这个“理想主义者”,通过写诗情画意的句子来逃避重复来重复去的日子,企图以结婚、写小说、生孩子、找工作、出轨来不断的寻求一个新的开始。当她提出要搬出去,随着烧水壶的尖叫,夫妻隔着墙背对背、然而紧紧直视镜头的对话直指痛处。他们在自我的空间里互相控诉,也许在控诉的更多则是于生活面前懦弱逃避的自己。看着此景的观众多少也下意识的被拷问了灵魂。
一个很喜欢的镜头是周郁芬的小说获奖后夫妻二人于餐厅相聚的画面。两人挨着坐,而隔窗看去被栅栏隔开,意趣深长,他们任然像在囚牢中,两者的距离也不知相隔多远,
杨导神一样的多线叙事、场景切换通过渐渐打开小强和淑安的故事串联全片。小强有点像年轻的男版周郁芬,喜欢活在幻想的世界,重复了离开寻找的故事。小强在无意拍摄了不良少女淑安后爱上了幻想中的她。与女友激烈的争吵在温柔的smoke gets in your eyes背景音乐下如梦似幻,随风飘起的纱帘隐约剩下小强女友在阳台心碎的背影,和远景里大步向前不回头的小强。小强女友摘下分手纸条后躺进了救护车,旁白“不想活了”完美引用了淑安的骚扰电话。荒诞绝妙,淑安成功的进行了一通通对他人生活的恐袭。小强在与淑安的重逢后发现了迷恋与现实的差距,选择离开他的幻想空间,这一次留在风中凌乱的是一片片小强镜头下淑安美丽的照片。
影片的镜头和色彩冷峻细腻,光影和构图精巧的反射环境与人物的情绪,大师的作品每一幕都让人感叹匠心打磨。城市里的人们通过画面积累映射的焦虑躁动、隐忍妥协、冷漠懦弱在最后主角意淫杀人和自杀的枪声中迭代高潮,惊心动魄。伴着蔡琴缓缓低吟“请假装你会舍不得我”,杨导的冷抢打在了观众的心上。恐怖分子里最为直白的恐怖分子就是乱打电话的淑安,其他的角色也互为对方的恐怖分子,又或者他们真正的恐怖分子是生活,更是选择在轮回重复逃避的自己。
当这个世界都对你不好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其实就只是对自己更不好…荡气回肠的结尾,可以细嚼好几年。蔡琴的《请假装你会舍不得我》让电影情绪得以延续、意犹未尽…2018-11-03资料馆重温
李立群什么都失去后去找顾宝明,等了许久见了面后,无限温柔地讲起自己被升了组长,并不是人财两空。那一段台词,李立群的演绎,真叫人冷。太冷了。
屌丝是一生的宿命,如果你又娶了个文艺女神。那么你只能走向最终的自我毁灭。
生活是一場致命的恐怖襲擊,我們是彼此的恐怖分子。
不记得谁说过,读文学作品和看电影的最高境界,是无法描述的苍凉感。杨德昌的这部,如是也。
25年过去了,一切都像是再过25年才能拍成的电影。惊,叹,赞。
《等待戈多》式莫名的恐怖,杀伤力巨大......如果他不是杨德昌,或许就是他最好的电影了....
无法接纳无由不公的存在,无法承受理想为先的冲击,是将一切追求全盘倾注在庸常生活中的“习惯”最终杀害了他。社会以秩序规范人,但社会中人却总还要面对生活的无序,在杨德昌的理解里,恐怕整个社会就是孕育恐怖分子的大型子宫吧。结尾的血梦一场就像一次流产,而流产已是不幸中最大的万幸。
拉登式恐怖分子的悲剧在于用他人的命替他人复仇,杨式的悲剧在于用自己的命替自己复仇。这种危险关系甚至存在于政治最正确的运动里,越是尊重他者的权利,越是划清自我的边界。这种双重标准是在这个现代社会里自处、也是葬送掉它的方式。片中人在暗房里打赌外面是日是夜,一看是黄昏,同声说:你输了。
注意到电话本姓名栏的一大堆“李立中”。
女人最不想听到的恭维是“贤惠”,男人最不想听到的赞美是“老实”。从生活土壤里长出来的老实人,开出了一朵悲凉的花。如果注定无法一起走到尽头,那就在我离开时,《请假装你会舍不得我》。
他们顺从旧有的惯性,致力搭建形式的外壳,却无剖析本质的才气。麻木了模式人生的寡淡,生活态度温吞消极。一个被动苟安懦弱的群体,他们把冲动抑制在心里。一旦徒具外壳的脆弱泥塑,被多元思想和变幻规则冲击倒地,他们唯有舞向杀戮与自戕的终戏。恐怖分子,孕育在庸常的时光里,切记切记!【9↑】
看到小说获奖的时候就猜到结局会是一个杀妻的悲剧,没想到结局比我想的更悲惨。但仔细想来更合理,这么一个内敛的人,只会对自己不好。
#HKAFF#相较其他作品,这部的用力痕迹比较明显。群像中的人物大多可以在其他作品中找到对应:逃避自欺的女性,懦弱绝望的男性,家庭破裂的问题少女,拿着摄影机观察的旁观者。恐怖之处在于个体人的自私懦弱和自欺,以及因而派生的人与人之间沟通信任的毫无希望。有一种鲁迅式的呐喊感。
“我也想一枪崩了那狗男女,狗领导,可是什么都做不了。”李立群演得太好了。之前不是有说法好像是“现在年轻人可能低头看着手机内心已经完全崩溃了”,哪止现在呀,李立群最后难道不是“低头吃着饭其实内心已经完全崩溃了”吗?不过比李更厉害的还是杨德昌,他冷酷得已经完全不像人类了...
影史最有力道的结尾之一
看得目瞪口呆。如此冷峻、压抑而残酷的现代都市寓言,每个人都成了他人的恐怖分子。1.多线索交叉叙事,精妙度甚于伊纳里图[爱情是狗娘],陌生人之间就这样通过偶然性改变了各自的命运。2.小说与现实的交叠,再配上双重结局与梦中惊醒,观者和剧中人一样,最终都分不清幻真虚实,唯有绝望感重压于心头。3.摄影与构图都妙到毫巅,小景别限制镜头(想及布列松)与远景交替呈现,镜像与玻璃反照,荒疏空间,黄色办公室、红色暗室与绿色电梯。4.剪辑与转场极佳,电话线摇镜+硬切勾连双方,多处谈话或音乐的音桥(Smoke gets in your eyes延贯两位女性的断肠情殇,小说介绍覆盖夫妻约见的对话音轨)。5.对摄影与电影的自指,无数照片拼接成的巨幅头像让人忆及[放大],结尾穿越海报阵列时的渺小个体,[灵欲春宵]互文。6.李立群的表演叫人胆颤。(9.5/10)
大屏幕重看。无关紧要的细节吸引了我。女作家去前男友办公司时,打开的窗玻璃反射出悬在空中清洗工的身影,尔后镜头拉到室外,将清洗工和女作家收在一个境框内。清洗工丝毫没有叙事的作用。但这种莫名其妙关联仿佛在暗指我们的世界都是相关联的,而这和片中三个故事以偶然的方式结合的电影结构相仿。
冷静、冷静,保持冷静。前半部有点索然的碎片像墙上被风撩起的黑白照片,不知不觉拼凑出一个完美的碎圆。枪响、枪响,还是枪响,好不容易共情了李立群将所有怨恨和愤懑推上喉咙找到出口,哗啦一个梦醒,所有要满溢出来的东西又全都被塞回胸腔戛然而止!撕碎、撕碎,全都撕碎,对生活的一点点遐想,对爱情的一点点幻想,撕巴完了还得扔地上踩过去。结尾太妙了,用电影演小说,却只演了最悲情的那部分,虚构的小说得奖了,真实的生活却崩塌了……(台北)
不是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而是生活一直都在讲述谎言。杨德昌还真是冷峻残酷,撕开平静伪善的台北群像生活,让观众目睹每个人在脆弱中求生的无助呐喊,眼看着生活从不信任转变为不关心而无能为力。声音以不可忽视的存在介入到叙事中来,快门声/水声/电话铃声在重复中被赋予不同的含义,真假难辨仿若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