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王

HD

主演:谢园,杨学文,陈绍华,张彩梅,徐国庆,勒刚,谭珏,顾长卫,吴霞,刘海臣

类型:电影地区:中国大陆语言:汉语普通话年份:1987

 无尽

缺集或无法播,更换其他线路.

 红牛

缺集或无法播,更换其他线路.

 非凡

缺集或无法播,更换其他线路.

 剧照

孩子王 剧照 NO.1孩子王 剧照 NO.2孩子王 剧照 NO.3孩子王 剧照 NO.4孩子王 剧照 NO.5孩子王 剧照 NO.6孩子王 剧照 NO.13孩子王 剧照 NO.14孩子王 剧照 NO.15孩子王 剧照 NO.16孩子王 剧照 NO.17孩子王 剧照 NO.18孩子王 剧照 NO.19孩子王 剧照 NO.20

 长篇影评

 1 ) 被低估了的陈凯歌作品

今年因为《无极》和“馒头事件”,陈导臭了街。昨天复习他1987年的《孩子王》,不由想问:都是一个人,差别怎恁大呢?
    
    《孩子王》没得到什么大奖,不像同时期张艺谋的辉煌,这熊那熊的。但是我被深深打动,而且想想看,1987年啊,20年前的东西!
    
    应该说该片的成就不仅在于陈导,还有谢园、顾长卫和一班团结上进的人马,更在于阿城的小说原作。我大概在20年前看过小说《棋王》,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电影里谢园说到他有个同学的妈靠糊火柴盒养家,4毛5一千个盒儿,我一下子就想起棋王王一生他妈,鼻子就一酸。阿城是个人物,听说他后来住了外国,自己打理生活,车也自己修,啥也自己搞,听起来跟健康的欧美人没区别,非常佩服。
    
    孩子王的教育方式也让我不由想起《死亡诗社》和去年的《放牛班的春天》,人道、自由化的老师对抗沉闷保守专制的系统,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文革时代在偏远地区知青的生活,以及与当地人的关系;这我又不由想起王小波。
    
    知青们的语言挺有意思,听口音好像这班知青都来自陕西,大概是西安电影厂的一个记号,只有泼辣的女厨子来弟像江苏人-影片里一个亮丽不可或缺的角色;当地人讲的是云南普通话,是不是真正的当地(勐腊)普通话就很难说了,但口音给人的感觉还是贴近事实的。谢园不是陕西人,让他说北京味儿的普通话其实就好,他的陕西口音不够真实。但是瑕不掩瑜。
    
    因为看的是DVD,电视的屏幕尺寸不够大,对于远景长焦长镜头不是很合适,看着闷。顾长卫那班人好像很喜欢这种构图,长焦,不说话,没音乐只有环境噪音,唯美。在我看来总是做作,尤其对于电视的小屏幕。直到贾樟柯的《站台》,这种拍摄手法一直受到艺术导演的青睐。我特别受不了一条:老是没机会看清楚男女主人公的脸长啥样儿。再后来老顾自己的《孔雀》就不一样了,该长焦长焦,该特写特写,画面就流畅多了。就是,搞艺术没问题,千万别跟老百姓过不去。
    
    也就这么点儿小毛病。
    
    是不是因为《孩子王》没拿大奖,在跟老谋子的名誉竞争里落了后手,陈凯歌就受了刺激?有人这么说过,我没有。希望陈导不是那么低级趣味的人。在《孩子王》里我看到谢园看到精美的电影构图,被阿城的故事感动,我没有直接看到的是陈导,但是没有他的专注和智慧,这个电影不存在。

 2 ) 《他叫陈凯歌》——谢园

谢园

(原载于1993年第一期《当代电影》)

1988年5月19日,法国南部名城戛纳的一间公寓式客房里,我、电影局外事处小蔡、吴天明正在闲聊。凯歌破门而入,睁大一对散着神儿的眼说:“好,大奖不知下落,小的已经有一个了。”我们互相看看,小蔡贴墙站起来。凯歌不坐,仍立在厅的中央:“法国三名记者在咖啡馆里给了《孩子王》一个金闹钟奖。”他咂咂嘴,随手抓起桌上饮料喝了半口刚要再说什么,小蔡一抬手在空中翻了两下,他平日有些结巴:“那那那是反的,是是、最乏味、最最沉闷的影片奖。”

凯歌僵了,停在一个表情上眼死活盯着我,我缓着点了个头,见他慢慢松下上身却仍定在原处不动,双腿交错在一个最难受的点上,后腰怎么看也象是顶着杆枪......

我忽地漾起一股酸水儿,马上想起拍《孩子王》最艰难的时候,他那张跟今天几乎完全一样的脸。

38个工作日、114个镜头和近30万元人民币,由于摄影机片门出了问题而全部报废。楼道里已经有人骂街,带到外景地的大师傅也拒绝做饭,一个剧务醉着两眼指了我喊:“你说,你一天到晚傻呵呵站在镜头前,全是白瞎,白瞎......你自己说,是不是让人给鸡奸了?”更有甚者已在打点行李准备回家。

制片主任带着颤音跟凯歌说:先把部门长稳住!

那在西双版纳,是云彩压得很低的上午,凯歌一头乱发站在山腰上,胡子很倔地朝前撅着:“我只说一件事,当年我们插队到这里,年仅16岁却干着和成人一样的活计,菜里见不着一滴油星;有个上海知青还是女的,半个月下来,中午那顿竟吃下2斤3两多干饭。那时有着某种信念,大家不觉着苦,可后来那东西破灭了,今天我们来是干什么,干成了没有?”

一席话点燃了20多根烟,山洼洼里静得不能再静,巧在远处飘过歌声,是僾伲人又象是樵夫,正拎了斧抻着脖子野唱。

没几天凯歌大病一场,一个星期里仅嚼了些方便面。他直直坐于藤椅里,双手合十插在两腿中间,我走进屋,发现桌上放着一只扒鸡。

“制片是好心,这鸡也是好鸡,德州的,可它张着那么大的嘴,死时必是很痛苦,我不吃,我不能吃!”

“还是吃吧。”我说。

凯歌的眼更加无神,始终虚望着:“关于鸡的事待会儿再理论,现在先说你明天要完成的镜头。”

我赶紧打开剧本,一边翻到早已折好的那一页,一边平着摊在导演面前。也许西窗的太阳白白地打在纸上,才映得凯歌脸亮:“吃、喝、 拉、撒、睡、生、死、人、鬼、操,人生十件事就都拧在这场戏里,孩子王看字典。字典在全片里是文化的象征,它没有救了孩子,反而害了他们。所以孩子王临走时要对王福说,以后什么都不要抄,字典也不抄,脑袋扛在肩膀上,文章靠自己!因而,你在看这本宇典时的 表情应控制在既有点生气又有点高兴,既有些欣喜又有些悲哀,又想抬头又不想抬头,出现在银幕上的客观效果应是四大皆空、似悲似喜、如梦似幻、四喜发财......噢,没有四喜发财,那成划拳了。”

我忍俊不禁:“要是有几个四喜丸子?”

凯歌强板住脸:“别逗,我今儿个病了,别逗,孩子王要说的事情很多没工夫逗!昨天,昨天有个细节你注意了没有?”

我茫然着两眼。

“演王福的这个杨学文15岁了,一头好发, 家里姥姥看看不顺眼,按到那儿就给剪了,傻傻的,象个马桶盖儿,同学看着乱起哄,我们的戏也没法拍了,这就是中国多少年来的“杀子文化”,孩子算什么!我是你姥姥,是你母亲的妈,我说了你敢不听,所以,一开始你到学校手里提着刀,意念在于,那哪里是去教书,分明是杀人,自然到后来你悟透了许多,还有我问你,影片《孩子王》为什么要讲求儒家的认真与道家的豁达。”

我竭力回忆着:“小时记得二老祖家有幅对联:‘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杆’横批却是‘心平气和’。我想老人家的意思是说,愿望永远和现实隔着相当的距离,在可欲而不可及的亊物面前要相对努力又要相对平和。”

凯歌不说话。

“还有一次我学了古文于回家时卖弄,我吿诉祖爷,学了孟子的弈秋教学生下棋,学生甲学棋很认真,学生乙边学祺边在脑海里想‘天上有鸿销将至’,所以老师说甲是好的......祖爷跟着问:‘你以为怎样?’我自然说老师是对的。祖爷不象是在反驳我:‘弈秋教二人下棋,甲学得认真活得很实在,乙边下边于脑里想天上有鸿鹄将至,也活得很实在,这两个人又有哪一个是当指责的呢?’我当初不觉什么,后一想有着极深的道理。”

凯歌终于开了口:“铃木大拙说得好,‘大器者,直要不受人惑,随处做主,立处皆真’。《孩子王》在大的立意上就是要说一吃二喝三不争人先,把上山下乡的背景远远推向深处,绝不可以就事论事,须着凝练不具象的手笔勾画出宏大的人生断面,是一部完成了对个体人生存在价值本身的超越而对广大现象世界有着丰富兴趣的影片,正象孩子王台词里所阐明的:学了很多字却不知生活是什么,今夭来学这个 ‘活’字,什么是生活呢?就是活着,活着就得吃就得喝,所以左边是三点水,右边是个舌头。”

久立于墙角,听了半天的剧务战战兢兢地说:“我不懂却很激动,想了半个钟头觉得现在的中国人正需要这种精神,一味在物质上互相较量,忘了活着的真正意义,那日子不是给自己过的,往往为着街坊四邻,你多个冰箱我少个彩电,中国人真的庸俗了吗?实质上,孩子王要告诉人们的是一种最朴素、最实用的生活方法......”

凯歌笑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正在这时,出外选景的美工、副导演回来。凯歌喜形于色并把我指向大伙:“谢园一向好给人编段子,他就不敢编我。”话音未落十几口子站出来揭:“谁说的谁说的,他当你面不学,背后可把你糟蹋惨了!”

凯歌惊着两眼:“是吗,已经把我归置啦?”

一屋子人点头,有的还乐不可支,趴在导演耳边的那位喘着短气,间或听到的完全是关于我的“罪行”。突然凯歌烫着一样站起:“什么, 是真的吗?”

我象围棋里的黑点被大片白子吃住,只好从实招来:“凯歌大家熟悉,《黄土地》的导演,与田壮壮、吴子牛同为电影学院七八级,是......”

“少废话,说,怎么糟蹋人家的!”

“......是,北京电影制片厂著名导演陈怀皑之子,其父乃福建口音,还经常好说个北京土语,什么‘塔儿哄’、‘拿糖’、‘二位爷是磁器口’的等等,走起路来水蛇腰,身高不足五尺,可生得凯歌却一米八二,宽肩阔背,胸厚臂长;只是从比例上说,腰部过于绵延,托起的上身很高不论,加之平日好穿肥大衣衫,便更显得腿短!走起来不仅局促且在山路上,土经常朝里翻,因为凯歌是里八字,右腿还有些罗圈。往脸上看,天庭虽不饱满,腮颊却极方圆,眉似卧茧,眼如秋水,于平静中常能见出高傲;但鼻子差,呈一棍之梁状,又窄又瘦,想象中是挑不起这张脸的,所以,尽管胡子很倔地朝前撅,尽管腮颊异常方圆,可缺了那鼻峰,非但难成托五形之相,且那胡须也让人觉着除多着几分装饰外,剩下的似乎仅是虚张声势了……”

“好!” 一群人同时发一声喊。

“凯歌说话经常爱用 ‘你看那’。‘你看那山’,‘你看那河沟儿’,乍听起来觉着做作,日子久了,反倒悟出里边有股什么韵味。一日我陪他上山,可能是早晨的酽茶让凯歌兴奋:‘你看那山,夕阳西下的两个钟头里可叠出七道层次,假假的象舞台上的景片。你看那雾,浓的时候让你十步不见刀丛,所以《孩子王》影片里要有四大造型因素,暴烈的太阳、浓浓的雾、黄昏的逆光和黑得发青的夜,这里从形象上说有很多只可意会难得言传的内容。’正说着,一块云彩遮住太阳,凯歌立时感慨:‘这云彩有意思,投下的影子在走,起初我们看那云彩呆呆地不动,便在地上追它的影子,谁知即使骑上最快的马也极难追得上,我们跑累了就都看着天,嘴里不住地叨念:‘有意思,真有点意思!’我说:版纳是天造地设的好地方。等下到山底,见几位农人在种田,凯歌走着走着忽然朝其中—个老者兴冲冲奔过去双手抓着人家的膀子:‘还认识我吗?’老者仰了脸,散着神儿的眼看定凯歌,凯歌象是在一分钟里做了好几样表情,最后终于松了手:‘你不认识我了,15年前我在这里插队,我们一起打米,我叫......”那农人只是笑。凯歌回过头并很深地咽了口唾沫,莫名其妙地盯着我说:‘他不认识我了。’就这样,我们说了一路上山,沉默了一路回来,偶而听凯歌在身后嘟囔:‘他不认识我了,他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他凭什么不认识我!’”

“吃饭的那条小道极难走,凯歌的筷子夹着肉停在脸上,他望着一个点出神,突然肉飞出老远,凯歌摁平了筷子在桌上:‘走,谢园,我们加一场戏!’我一惊之后想:又要陪着饿一顿,但还是随他回了屋。凯歌十个指头全张开在空中揸着:‘加一场戏,一共五个镜头,先是你见到王福的父亲王七桶说:老王不认识我啦,老王一张漠然的脸,再说我们一起打米,老王任何反映也没有,你低头重复:真不认识了?老王摇头并笑得很开心。这绝不是说我们这个民族越来越不重感情了,而是强调真正的芸芸众生对于所谓小知识分子的小布尔乔亚情调,从骨子里就有着最彻底的排斥!还有......他想着什么,沉畎了一会儿紧眨几下眼象是自责:‘人,为什么要重感情呢?!’”

屋里,起身去倒茶的都在半路停住,凯歌垂着头。众人皆说不好,段子段子就是要逗乐而不在写实;一哄之下把我架出屋,扒鸡也让大伙分了。这无心的提醒倒使我想起凯歌的婚姻,也是他心血来潮时非倾吐不行的:“小孙是我前妻,跟我十一个春秋说走就走了,这之后三年,很偶然的一回机场碰面她居然说:‘我见到你跟见到路边随便谁都一样’。”

我们互相看看,没人愿意评论。

“一日夫妻百日恩哪!”凯歌又犯着老毛病,他喜欢感慨:“也难怪,我有我要干的事儿,一出去就是多少日子,身边老有个男人缠着,烈女还怕磨郎,可是......”他沉吟片刻:“再怎么着也别伤人,这让我想起小学老师的忠告:‘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去相信人,因为人在他笑容、笑容可掬、老诚、老实八交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副嘴脸! ’小学老师自有小学老师的偏见......”

还一次,凯歌得罪了组里的剧务,剧务当着所有人的面破口大骂,连祖宗带奶奶地卷,凯歌不动,一句句听完最后说:“你到底给配合我们拍电影的孩子吃什么我不管,那是你的工作,反正是不能在大中午的时候一顿饼干打发人家! ”剧务仍在不依不饶,一会儿的工夫讲了不下30个理由,凯歌的背夹得很紧朝山下走, 来打饭的碗里空空的,也许正是如他形容前妻,才没有去伤人或是心里揣着高贵,不愿同庸人 一般见识?但我总是记得:凯歌任西柏林电影节评委,为了中国影片,为了他的同班同学吴子牛,也为了《晚钟》的命运,而从子牛的身世介绍起,那些洋评委听着他感情色彩很浓的讲话,都为之吸引,关键凯歌说到:“当年从10年“文革”过来,青年人都盼着赶紧抓回失去的青春,象我、田壮壮、谢小晶、赵丹的儿子赵劲都是所谓世家子弟,父母爹娘均是搞电影的,这在入学、学习期间和毕业分配问题上分明有着极大的方便,子牛不一样,是凭自己的本事干考上的,而且于上学时克服着经济上的拮据,并不去在乎身家地位平平而随时可遭的冷眼。毕业以后更是坚定自己的艺术追求,始终钻山沟、下农村,仅几年的光景就拍出了六七部优秀的作品。”

跟着就如数家珍,把子牛所拍影片一一陈述。到了定奖的三天里,他通风报信,生怕子牛于等待、盼望与焦灼中再添什么新的不踏实。

自然,谁也不是说《晚钟》的银熊奖跟凯歌有什么直接关系,但最起码的他没有被路人指为“同室操戈”之辈。

《孩子王》在戛纳电影节,又有哪一个象凯歌在西柏林一样说起过这般多的好话呢?

去法国,有我一生最难忘的时刻,当凯歌在美国听说我没资格去,又身单力薄不可能争得这份权力,立即打电话来:“22个人组成代表团去法国绝不可以没有谢园的名字,他为塑造‘孩子王’的形象,三个月没洗澡,春节不过一个人守在景地上,如若他不去我自然也不能去!” ,

我象是25年没落泪了,这一回却形同妇人,我不是感慨那电话,而是感慨日月已经交换到了今天,居然还能存住如此之希世的品格......这实质已经引出一个主题,也是我始终认定的:陈凯歌与《孩子王》,特别是他苦苦追求并追求得不彻底的东西,不过是一个遥远的神话。

那是我刚到外景地,凯歌红着眼睛说他的构想。他要使大量画面不动,表现出创作者是平静地观察世界,强调注入镜头的一切都应“无为而无不为”,常常于画面上出现的大片空白,象征着空灵和自在。他要告诉人们寻得内心的安静是最艰难的,他要倚着自己的感受劝说大家必须活得平和,要随遇而安与世无争,还反复申辨这绝不是封建士大夫阶层的感时伤世。事实上,凯歌在不断地画饼充饥。

样片由西安回来,他发现洗印效果极差, 便把十指全张开在空中揸着:“鄙人决计先斩后奏,这无疑是欺负我。我不就是外请导演吗?通知厂里,以后的样片不再送西安而直杀北京洗印,我只对艺术负责,经济随谁去管!”

再一次,摄制组由西双版纳回到昆明,制片为了省钱而找到一家十分低档的旅馆,床单上什么都有。凯歌急了。他考虑大伙不容易,在下边艰苦是没有条件,这到了昆明怎么也得住个象样的地方。归总两天的中转,加上以后各奔东西,他私自做主并以组中360元钱让所有人美美吃了一顿。这下恼了制片,认定他的越俎代疱是屏晁盖于一百单八将之外,明中暗里设下圈套,一使凯歌自付所用银两,二要所有“吃客”自己买机票走人,余下的房钱由补助费里扣除;凯歌勃然大怒,竟气得十指乱抖,面如土色,问了我等“吃客”:“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我见状可怜赶紧抓住他的手,凉的几乎象五根冰棍儿,脸上一扫昔日“你看那”的风彩,单薄的鼻翼下两片紧护着牙的嘴,把那点强装出来的从容也于刹那间冲得荡然无存......

我一阵凄楚:玩道家面孔和庄禅那自然是狡猾人的手艺。凯歌,您单纯了。

这道理很有些象《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的保尔•柯察金,可能没有任何人不认作他是坚强的,他是自己的主人又是生活的强者,但不容易看到的是什么?是保尔•柯察金这个小布尔什维克身上有着浓重的“小布尔乔亚”情调,在硝烟中,在监狱里,在工地上,他不断使自己坚强起来,但所有这些对于“坚强”的刻意追求,其实正是对纤敏情感柔弱气质的默认与克服......凯歌的内心曾几何时平和过。他怕对眼前身后的事是非功过于认知上太清醒,又担心后人会重蹈复辙,在某种杞人忧天的幻觉里走上《孩子王》景地,实实在在为自己塑了一个空中楼阁。

要寻找凯歌的与世无争,翻遍了我的记忆 也似乎只有一回。那是《孩子王》参加国际电影节比赛,是去戛纳还是去西柏林;先是西柏林电影节主席看了片子觉得很好并电话告知正在美国以学者身份出访的陈凯歌,让他做好一切准备,只要导演本人和中国电影局同意《孩子王》参加比赛,大奖不敢保证,但总是一部可以得重奖的影片。凯歌当时兴奋,不几日却不再问及此事。赶巧戛纳电影节总代表亚戈布于西柏林电影节开幕的头两个月得知中国近年有部好电影,导演是第五代导演的头把交椅,便也发邀请希望《孩子王》参加1988年在法国南部举行的第41届戛纳电影节。国内一些电影事业人员自觉得参加戛纳好,因为它不仅是欧洲第一也是全世界最重要的电影节。电话问及凯歌,他并未深入分析便草草决定:去。这在当时是相当得罪人的,西柏林电影节主席拒绝《孩子王》退出并帮中国人分析,《孩子王》不适合去戛纳,戛纳电影节在一定程度上既看艺术又重商业,《孩子王》是不具备任何商业性的,所以很可能作为整个电影节的陪衬......可脑热之时谁听得进,谁又真为《孩子王》的命运揪心;失去西柏林机会后的短短三个月是戛纳海滨的全线大倒灶。而且任何一个导演面对任何一次机会都本能地不遗余力。凯歌不一样,他一不打探电影节的实际性质,二不盯紧出国拷贝,三在诸多细节问题上没能想在结果的前头。致使最不应该出现的问题出现了,出国拷贝一塌糊涂,连基本的色彩还原都不对,总代表亚戈布十分惊讶地说:“我在戛纳22年,这是所见参赛影片中最差的一副拷贝。”

临了凯歌说什么:“从开拍那天就不顺,在劫难逃,拍电影嘛首先是满足自己。”

《孩子王》组的小道具耳朵貼着半导体等消息,当知道全过程后不无夸张地说:“在最紧要的关头,凯歌把我们6个月的劳动和他十几年的积累付之一炬。”

本是相当优秀的影片,一时间里却声名狼藉。

这又勾起了另一件非常有趣的往事。在西双版纳拍戏,住在热带植物研究所的同仁们都是正当年的小伙子,几个月下来个个憋得困兽犹斗,偶然一日中午,见棕榈林中有位窈窕女子正在写生,便找出各种理由朝人家那边走,先是抓耳挠腮没话找话,后就齐声昧着良心夸她的画儿好。其实至多是个业余美术爱好者。都因姿色胜于笔纸,大家才久久不愿散去,我一时不见凯歌,却看他也朝这边来了,便左右查找,忽然发现他站在小女子斜前方一个最好的角度,深沉着一张脸抹着胡子,眼晴不时小心地往这边瞟,内心动作异常清楚,我来个身高马大又与众不同,看你们这一帮人都不如我引人注意!却不想那小女子埋头作画并跟周围人有说有笑,顾不及看他那边。过了好一会儿,凯歌累了,四下看看象是很没趣这才哈下腰来随了众人,搭仙的头几句语无伦次不说,抓着膝头的两手还显得特别紧张......

我们大家很开心,说凯歌是白居易的好学生,因为做起事来总记着他的诗:尤抱琵琶半遮面。

其实真理在什么地方?凯歌内心世界永远和现实对立的症结在什么地方?道家思想没有救得了《孩子王》,《孩子王》也没能救了我们的根本原因在什么地方?说天论地,往往还就在于没能记牢毛主席那句最通俗简单的话上: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凯歌也崇拜主席,经常向大家发问:“你们说主席的诗写得有多帅,‘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廓。’他在哪儿?‘横空出世莽昆仑,阅尽人间春色。’他在哪儿?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也在哪儿——

……他在天上。”

“你看主席的身躯,高大魁梧,那么开阔的前额,那么从容的眼神。他生在湖南韶山冲,我去过韶山,可见的人大多矮小,极少看到或者说根本没有同主席身形近似的人,你说怪不怪?加上主席又出生在万恶的旧社会,光吃喝一项就比不了现代人,可他却那么高大,这绝非偶然,我不是迷信,我绝对认为那是真龙天子下凡......”

我们常常听得很投入,但总觉听完了以后没有更多可琢磨的内容,便发现凯歌尽说了些皮毛,他怎么就没讲毛主席为了他的理想,几位亲人丧生敌手;为了事业的成功,住在延安吃黑豆面,亲自动手开荒;为了巩固江山,毛岸英和37万志愿军的尸骨一齐埋在朝鲜,这似乎只是现象的一闪?

也是一回偶然,我重上《孩子王》景地,那情景相当悲凉,原在影片中出现的那条通天路,早被两人多高的杂草淹没,挤剩一条羊肠小道上满是枯枝烂藤。我艰难地伸着双臂走错了再回来,终于眼前一亮,红土,红土还在, 这是三年多前一车车从五百公里外拉来的,我俯身抓了一把,干干的有烟起来,随着极远传过的马帮铃响,我喃喃地念: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连黄鹤楼都没了,仅立于山边的那棵枯树,被白蚁吃得瘦骨嶙峋,它冷冷地一动不动......

我忽然想:凯歌,你的路还远没有走完。

这里的山民依然刀耕火种,依然胡乱伐树,“呼噜噜”地吸着他们的水烟;这里的孩子,家里穷的,依然光了脚提着鞋走五里山路到学校门口再穿上。一个参加过当年《孩子王》的拍摄的大龄学生,娶了堂妹作老婆,三年里生了三个孩子,我去家一看,个个鼻歪眼斜......

我望着远处,发现已经没人愿意走这条原来是红的山路了,便也匆匆走下来。幸得安慰的是,早年看护《孩子王》景地的那个小贾,小时候得过大脑炎,家里大人看他一事无成,就给他起名:贾不成,只有他还常去景地,常在山顶眯着眼看天,嘴还象当初那样叨念:“天是哪样?天是蓝蓝的一条线......”

凯歌去美国,说是一年却三载不归,临走时对记者说:“我将写一篇十万宇的文章阐明《孩子王》。”

文章呢?我没有见到。

《孩子王》于戛纳失利,凯歌激动:“不废江河万古流。”

新作品呢?!

凯歌的母亲,令堂大人于病逝前一声声呼唤凯歌的小名:“鸽子、鸽子回来了。”因他在 1988年7月出国时讲:“妈,我年底一定回来。”好,你说年底回来,那我就从8月卧床食宿不能自理一直等你,中间死而复生多次,最后等到]988年12月31日晨才凄然一死。

凯歌终没能回来!

这绝无半点言凯歌不孝的意思,但又终归挡不住那个横在中间的道理。

到你陈凯歌桑榆暮景之年,你是要英格玛·伯格曼的38部影片,还是要你那嘴子利落却也抵不过三流翻译的英语呢?

活着就该信守活着的原则,它有如卫星进入轨道的计算一样严格。人们站在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面前,米开郎基罗就是顶天立地;人们进入卢浮宫,从普桑到库尔贝的250年就是辉煌灿烂永载史册;人们听到莫扎特、贝多芬、肖斯塔克维奇的音乐......人们看了《阿拉伯的劳伦斯》、《桂河大桥》、《日瓦格医生》,大卫•里恩的名宇就响遍全世界!

凯歌,你不是也不该是多余的人生。

“不要怕走路,不要怕家里的坛坛罐罐给别人打烂。”凯歌,你也不要怕贫穷,不耍耐不住贫穷,拍电影的跟小说家大多是一种职业,— 个意思。古人早有高见:“文人不幸而为小说家,盖小说家者,大都穷年兀兀,富于才而啬于遇。其生平所历之境,尤必坎坷困塞,不遂其志。于是发其牢骚,吐其郁勃,为愤世嫉俗之言,与天地造物抗。愈抗愈穷,愈穷而愈工。此固凡为小说家者必经之轨道也。所以快读者之心者在此,而招世人之忌者亦在此,其不幸为何如。然而文字有灵,不胫而走。一篇传诵,妇稚皆知。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者,小说家可无憾焉。是又小说家之幸也。”

1987年3月15日,摄制组撤到思茅,眼看就要分道扬镰的大家在一切喝酒,美工突然破门而进,青着半边脸说街上有人无端击了他一掌,凯歌立时站起:“在哪儿?”

我们一行九人上了街,凯歌迈着里八字打头,胡子仍很倔地朝前撅着,那形象今天想起来,怎样恭维,也不过是一介武夫。

走至黑处,美工指向墙角大声喊叫,众人也就冲了过去,见三个小伙子箭一样窜出并朝身后小胡同猛跑,凯歌哪里肯舍,催众人跟上的同时自己已经消失在洞穴里,我胆小加上眼神儿不好跑在倒数第二个,随跑随觉腿软,别是《三国演义》中的引兵之计吧?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顿喝,小胡同里竟杀出三十余人,有提斧有拎刀有操凳有握棍,转念之间,空中已有瓦片飞来,我没等叫出声先就跑了,自然是头一个,当撞进宾馆潜入厕所的时候,街上已是一片寂静。

我只觉眼前一阵金星,扶了扶眼镜又鬼使神差地冲出去,冲上街,沿着逃回来的路往前跑,猛丁从侧面的巷子里走出一队人,领头的是陈凯歌。

他眼肿着,鼻里淌着血,象个身有利器的庄稼人,直着脖子走。那时候,正面有颗子弹打过来他也根本不会躲,我垂了头耐着心,听脚下一声声鞋响,我看天将大白,便于怀中摸着那杆缠着胶布的钢笔。

一切都逝去了,

一切都经过滤,

思茅也早把你陈凯歌是谁忘得一干二净。

你留给那街巷,留给那黑胡同的唯一礼品:是勇气。

意大利导演贝托卢奇继《巴黎最后的探戈》后,十五年倒运,最后却以《末代皇帝》夺了七项奥斯卡大奖。

被世界影坛称作怪杰的美国导演科波拉在拍划时代影片《现代启示录》时,一场100多万美元搭成的景,在肆虐的台风下化为乌有,但历史却永远留下了科波拉所注释的越南战争。

英雄自古善败,善败者不死!

你我法国的激动,也绝不该是今天别人茶余酒后的幽默......

......

戛纳,天海一色。为了沐浴也为引来影商导演注意的妙龄女郎赤着上身堂而皇之地走来走去;沙子泛着金色,3架飞了十几天的广吿飞机,仍不知疲倦地拖着长长的彩带由西向东又由南向北;岸上是些宴安鸩毒的浪人。凯歌仰着脸,地中海的风把他的胡子吹得微微在抖,太阳也不似西双版纳的温柔。我忽然想起 《孩子王》中的段落:“学了很多字却不知生活是什么,什么是生活呢?就是活着,活着就得吃,就得喝,所以,这个活字,左边是三点水,右边是个舌头。”

凯歌回了脸,

我回了头,

并再也不曾相见。

注:此文写于1990年春,如今发表已是两年之后。其间,凯歌又拍了《边走边唱》、《霸王别姬》,再次名噪一时。故以上文字,权且当作“闲谈”一读。

 3 ) 孩子王:在潮湿氤氲的感动与无以喘息的沉重之间

70-80年代的伤痕文学,字里行间夹杂着压抑的隐痛,在《孩子王》的文本中,开头是这样的“一九七六年,我在生产队已经干了七年。砍坝,烧荒,挖穴,挑苗,锄带,翻地,种谷,喂猪,脱坯,割草,都已会做,只是身体弱,样样不能做到人先。自己心下却还坦然,觉得毕竟是自食其力。”小说以“老杆”为第一叙述角度,展开描写了这个激荡年代里“教育伤痕”的痛点。

这一种“教育伤痕”到了《孩子王》的影像里,却比文本有更多的韵味。

潮湿氤氲的感动

“望见学校,心里有些跳,刀就隐在袖管里,叫住人打听教务处在哪儿。”在小说中,阿城没有在起初展开对学校远景的描述。而在影片中,开头便是关于学校昼夜变化的固定镜头。

学校

于云贵山丘上的一方破屋,孑然而立在蜿蜒开去的高处。起初它便像是一个虚幻的存在,不无荒凉。在群山从影之间,地带开阔,只与一旁的枯树相映。远望了无生趣,但这就是故事发生的学校。悲凉的基调,神秘而特别,却也仿佛是苍茫中的一丝希望。

老杆发型

说来,“老杆”其人,发型特别,逆毛立,人给他梳顺了还被厉声拒绝。这是最后的那点“反骨”,不能再没了。老杆心中的反抗与愠怒,在于当下教育现状的失败,也在于他自己的分裂。“孩子王”的头衔之下,“老杆”本身象征着一个群体和一种力量,他们有心去冲破枷锁,而现实的无力和自身与环境对抗时内心的矛盾时时鞭挞脊背,最后,仿佛只有那永远竖起的头发,能苟延残喘地保存着一个期待“火苗”的信号。老杆本身不能说是一个充要的悲剧人物,他的被动与主动,使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在“被驯服”与“抗拒被驯服”之间来回游走的标记。

陈凯歌是“狠心”的,他尽力地放大残酷,孩子们的学习环境与不堪直视的生活条件让人开始便时时揪心,悲从中来。但留白处,他又在填充脉脉温情:教室破旧不已,而童真常在;孩子们无法习得真知,而欢笑常在;老杆背离指示,而孩子们对其尤为爱戴;人人时时自危,却依然守护住了那份惺惺相惜的理解。潮湿氤氲的云贵山林绿意盎然,未曾预示着政治环境的严酷。寂静山岭、安宁村庄、牧牛孩童……同时在传达着“归根”的情思,他试图渲染的“避世”氛围,巧妙地掩映着平静之下的不安。而在这份不安的焦灼之间,自然万物无知的浪漫带来消融沉重的静默感动。这是《孩子王》空镜头的成功,明明“按兵不动”,却让人情绪丰沛。

无以喘息的沉重

但《孩子王》必然也是沉重的。除了特定背景下“教育缺失”的首要议题,它其中包含了太多关于时代与政治的明暗喻和表征。看着是反思历史也好、强调教育也罢,实际都还不是最核心的“痛点“。最核心的痛点依然回到了个人向内的斗争,要说起这“抄字典”。

王福想要把整本字典抄下来,而老杆在走前给他留言道:

“王福:今后什么都不要抄,字典也不要抄。”

孩子们起初抄的课文是洗脑宣传文,所以“抄”也意味着“被驯服”。尽管王福抄写字典也有着朴实的个人意愿,而在这里,则更多地意指放弃反抗,选择顺从。所以老杆说:“今后什么都不要抄”,那是你不要被“驯服”了,说给王福听,他也在说给自己听。然万般由衷,也依然让人嗅到一丝无力。对老杆来说,即便他也在破碎的镜前看到了矛盾分裂的自己,但在教学任务中,他期望去改变,甚至颠覆。而道阻且长,理念的灌输和侵袭早已阴霾笼罩,老杆最终发现自己无可奈何。与自身心境同步的是,向内,他开始接受这种无可救药的人生,不受控制地面临着一次次地颠覆重建。抗衡时代而冲破牢笼的渴望最终被一点点熄灭,个人的命运也最终还是被裹挟着奔袭在历史的洪流里。

即便历史多么尘嚣甚上或是令人唏嘘,最痛的痛点依然落定到了个体的“意志肢解”,痛于无可奈何,痛于最深刻的挣扎也被消解,痛于到了最后,竟不知是自己放弃了时代,还是时代放弃了自己。

回到今天,某些方面,相似的时代命运仿佛还在轮回发生,然即便如此,每个个体也依然都是在夹缝中寻找的光亮的人。

这也是最后那把火的意义。

 4 ) 想说的太多……

时下的“第五代”似乎成为一个几近破败的代名词,因为当陈凯歌逐渐消失了他身上的特质、当张艺谋不遗余力地转型突破后,伴随着第五代的电影现象已经慢慢地在中国的土地上退去。时光拽回到上世纪80年代,在说《孩子王》之前,有必要扯一些别的故事,才能解释《孩子王》身上带有的陈凯歌式独特气质:对中国文化内涵、传统理念触及程度的深远。这从《黄土地》开始一直到《边走边唱》,他的坚持都是不曾停止的。

事实上,当陈凯歌和张艺谋以第五代旗帜和代表人物出现时,陈凯歌还一直占据着主导位置。而1988年,这个特殊年份里,当《红高粱》在柏林斩获金熊时,陈凯歌却执着地钟情着法国小城戛纳。这种钟情可以解释他日后为何反复要把自己的电影送去戛纳,这个代表着世界艺术电影最高水准何以让他如此的魂牵梦萦?而事实上,在1993年《霸王别姬》的那片金棕榈之前,他一直徘徊在梦想粉碎的漩涡里。《孩子王》获得了第41届法国戛纳电影节教育贡献奖,这种安慰性质的奖项实在与陈凯歌的目标或者说野心相去甚远。而这一年,张艺谋开始了他在欧洲电影节上风光无限的日子,甚至他还是去演了一部《老井》,竟然也颇有收获。在两者直接交锋的金鸡奖上,《孩子王》全线溃败,最佳影片、最佳导演上都落败,而表演班底出身的谢园不敌张艺谋,相反只有顾长卫、顾长宁两兄弟得到了最佳摄影和最佳录音,另加个最佳美术。陈凯歌的现实题材让他栽了次跟头,那之后他也开始有所退却。

落败已是事实,不可更改。而其中原因何在?和其他早期的第五代电影一样,《孩子王》也是改编自文学著作,这次是阿城。只不过在电影里,导演隐藏了自己情感,转而加入了更多自己理解:知青生活、教育问题还有整部影片出现的那种超脱画面之外的迷离恐怖。更有一点《孩子王》直接展示出来的教育问题和文化残缺后面,其锋利的刀尖让人无法承受。理想而反省式的思考,在这一点上,恰恰是某部分国人所不愿意承受或者刻意回避的。与之于那个特殊的十年到后来未有所变的教育思想,对于那群孩子,他们究竟是需要什么。来弟在王福走后的那声尖叫让人吓了一跳,却也震动了自己处于逃避或者防护状态下的心灵。是谁亏欠着这群人或者那群人,又是谁在极力摆脱命运的枷锁,以免因为服从而被驯化。一群人戏笑的“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加上老杆讲台上那神情动作,完全变成了一种对于群体命运的嘲弄。

一条黄土路通往山坡上,山包上有草屋,草屋的校舍,这个山包在远景长镜头里被反复的强调,无论是开始时的固定机位,到后面的再三回应,还是有意无意的一瞥,这夕阳西下或者云雾缭绕中的草屋,成了一个物体象征。处于昼夜交替、清晰朦胧的草屋,仿佛也经受着环境变迁和命运流离。而事实上,在片尾,它也终于要结束它的使命,要被烧掉。

构图比例的适当,恰到好处的机位选择,再是结合音乐营造的压迫气氛,使得影片的多处场景相当压抑。云雾缭绕虚无,回荡其间的古怪歌谣和鸟鸣虫叫,增添着过多神秘,甚至于在全体学生去砍竹的外景里,因为沉默不语、因为阴暗树林,竟也让人绷紧了心弦。全片凝重神秘的色调和光线的暗化处理,进一步揭示着在老杆心里的恐慌,开始滋生到最后让他离去。燎原的山火欲要摧毁那片与世隔绝的山林,而山火四起的那时,烟雾升腾,还有混杂声响:里面敲打声、爆响声、惊雷、呐喊、歌谣、尖叫,交替出现,仿若一场暴雨将至。

在那个通往学校的乱树桩地,还有恐怖阴森的树林,都让观影人产生无可知晓的暗生惊怵,在夜景里破裂镜子里影射老杆内心自我分裂,老杆杂乱的头发、布满破洞的汗衫,还有那种神经质般的表情,一人独处时的动作举止,时代特征寓于言表。影片一进入黑夜或者光线低迷,就呈现出这种人物内心的焦躁不安。或者灯光下的脸庞,或是每个人脸上经常流露的无动于衷,或许生存即是自我的情况下,也因为处于紧张气氛笼罩的群体,不论彼此,都变得让人猜疑、紧张而且难以信任。

这不是一部影视剧里曾经无数次出现,知青下乡助教、师生同乐的美谈,也不会是《感动中国》里徐本禹毕业甘到穷乡僻壤当小学老师的事迹。“孩子王”这个称谓只是陈凯歌的一个幌子,而折射出来的教育缺失问题也远非对贫乏条件下身为临时教师的简单不满或满腔愤懑。《孩子王》所批判的也不全是政治意识和价值形态,从“伤痕反思”上看,它出现得有些晚,但是因为时间的间隔,反而让人更加克制隐忍,一切无毁于它自身的影像记录。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着笔,乃至于神秘气氛的贯穿,都让这片土地蕴涵着难以摆脱的沉重气息。

这是敬畏外力、屈服压力的表现,还是心中自我信念的消失?陈凯歌想说的太多,想表达地更多,虽然他很理性;而作为摄影师的顾长卫和作为录音师的顾长宁,扯带着影片向神秘不可知的一面,显然后者服从于前者。但是,犹如人的各种知觉,有人擅于视觉,有人精于听觉,有人又晓于感觉。当众多知觉交于一处,就难免应接不暇,呈现出的统一始终把握不好。作为统筹的陈凯歌,《孩子王》却集其一体,不同角度上的入手,皆有所得。

在强调人本的中国文化内涵里,对于人的生存现状往往有着不可割舍的眷念。老杆荒唐地上任去当老师,而在他先前生活里,他不过是个实践下乡的知青。物质和精神条件贫乏并不是老杆精神迷离的绝对原因,他不断地自我审视、自我反省。老师的角色给了他太多触动,尽管触动本身并无所谓对错。但是他否定了曾经的教育方式,却也融入了那群孩子里。初始他还带着一种挽救孩子于知识盲区之中的远大信念,而愈到最后,他发觉改变自己、改变孩子的识字水平是可以完成的事情,而改变孩子们心里业已形成的观念价值,却非易事。尤其是那份保守和固执,固然他们可以翻盘式地学习他拥有的一切知识,却不经挑择。即使拥有那些浅显的知识,他们又能够拥有什么?而在老杆他们身上,背负的早已是命运的蹉跎。

当轮回成为生命衍生到消逝的一道车轮,当宿命成为命运起始到抵达的那个终点。滚动行进过程中,想要摆脱这一切,绝非可以轻易借助外力。对于王福如是,对于那群孩子更是,而对于老杆、生产队那群朋友、其他人,亦是如此。命运捉弄过人,然后让人去服从,当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却不是一本字典、一个外物可以解决。老杆明白这一点、来弟也明白,只有在路上的王福依然不晓。但是,他终于会明白的。

2005.2

 5 ) FIFF7 | DAY7《孩子王》拨开迷雾,识字之路上到处都是曙光

第7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7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孩子王》,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下放教师的淳朴有力的评价了!

夕颜:

陈凯歌真正意义的高峰。

曲有误:

喜欢这部的摄影,雾来雾去。

晓风与你残月:

陈凯歌电影里最擅长的还是摄影,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米米:

很好的片子,但是真的太隐晦了,很不容易让人看懂,相比之下那些深入浅出的作品却难得的可贵了。

Her Majesty:

摄影从《黄土地》的张艺谋换成了《顾长卫》,色彩细腻了许多,但构图依然极端。在说教育问题,但又远远不止于此。

不是兔槽:

没有书本的课堂和只凭誊写的字典。带着作者的哲思,从山中云雾眺望。循环的故事和反复的历史在警示,墙壁桌椅的涂画和人物在取景框里共存。

麻雀:

直接应用书面语对话,使谢园的演绎生硬失色不少,明显游离在外的生涩。“永远在事后”带有隐忍的批判,农村生活直观且有张力,而顾长卫的摄影意境沉淀,清新柔丽,增色不少。

法罗岛岛主:

当官的没印,念书的没书,老杆来时有雾,走时有雾,王福的作文里也有雾,雾里摸索了半晌终究是末路,那一句老师,大大咧咧的来娣都撑不住的,千千万万知识分子在呐喊啊,顾长卫摄影的红色刺目又冰冷。

果树:

看见陈凯歌也挂名了编剧之后就预感不妙,果然,影片结构没问题, 但好多细节上的台词太别扭了。电影很慢,有种没来由的忧伤与压抑感,这应该是有意为之,所以还算其到位的地方。构图上很多大远景,对整体氛围的营造作用很大。

飞檐:

它同时带给你潮湿氤氲的感动与无以喘息的沉重,山川静默之美与人与人之间惺惺相惜的理解依然让人动容。然压抑与沉重尤在,“抄”下去是同意并接受“被驯服”,而不“抄”却也依然面临着颠沛流离的个人命运。历史的一部分依然在轮回,相似的对抗依旧在发生,谁又能在时代的考题里幸免作答?顾长卫在这里似乎到达了他的美学巅峰。

我略知她一二:

这世界上的事情真说不清,人能干什么,说不清楚。不仅说不清楚,还不能说,时代不能说,对错不能说,你不能说,我不能说,他不能说。能做什么呢?我吃饭,我上学,我睡觉,我做让做的事,我做好人做的事。我作为一个老师,什么都知道,却没有按课本教书,因为我知道什么有用什么没用,那知道什么对什么错又有什么用呢?就算现在对的东西,以后就一定不会错了吗?所以我想教给你们从别的老师那里学不来的,如何做人,如何做自己,如何做一个真正的人,一个真正的自己。我想我可能永远不会是一个好老师,但是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学生,你们的未来还很长,那条路上到处都是曙光。

Pincent:

人和树,树和路,路和土地→教师与孩童,孩童与教育,教育与国家。一部在摄影美术上有装置艺术意识的电影:点满红烛的教室,透着蓝光的板书,图腾一般的肖像简笔画(学生知道在旁边画上一辆坦克),方方正正且大得快占满整个黑板的“上学”二字,反骨朋克的爆炸头,教务处里黯淡的黑,被门框构图挤压或只配蹲在地上的文化人,站姿木讷如稻草人一般的指路人,站在竹竿边瘦得像竹竿的劳动人,雾中远景的课外活动,通红而失真的黄昏,大雾盖住前方的路。去与回,去时这条路是武侠片的感觉,充满可能性,回时这条路是惊悚片,到处都是尸骨。关于这个国家对孩子的教育,在几乎同一年阿巴斯也拍山村绵延的小路,而陈凯歌一把火把它彻底给烧了。如果《死亡诗社》里基汀教授站到这里课堂的桌椅上,大概体制提供的课桌椅早就塌了。

了却烟硝:

说到这里又开始丢人了,这是我第一次看陈凯歌导演的作品。之前老早就经常听别人说他作品的故事情节老是很空洞,但这部看下来倒没这么觉得,反而觉得其中蕴藏了很多深层的东西。

乍一看影片就是讲一个被下放的知青教师如何一步步和学生建立良好关系的故事,但仔细看会发现这只是影片最浅层的东西。从学生王福身上,我们能看到的是那时候部分孩子对于知识的无限渴望——这真是让现在的我们形影相绌。还有是那个戏份不多但让人印象深刻的女人来娣,王福一句可能并没有太上心的“老师”竟把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特别自我的女人搞得眼泪直流,这是独属于那个时代的记忆,一种被迫妥协于现实的无奈和苦涩,让人动容更让人沉思。

还必须要提的就是凯歌导演电影最吸引人的特征——摄影。这里就想到前几天看的《我和我的祖国》:只要你仔细观察你就发现,凯歌导演的《白昼流星》的影像风格是完全独立于另外六部的,美轮美奂的摄影风格完全不是其他几部能够达到的高度。而在这部三十多年前的老电影里,这种风格已经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原本一个看上去可能有点小家子的故事,竟然有着如此壮美的摄影和构图,多少帧的画幅都是现在许多电影无法企及的,顾长卫对颜色的大胆运用不得不让人倾心。

#FIFF7#DAY7的主竞赛场刊评分稍后会在广播中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6 ) 山有雾,而我们终将看到山 ——《孩子王》影评

事件的自我评判

我出生于90年代,父亲来自贵州黔东南清水江边一个侗寨,也是文革后高考制度恢复得以参加考试进入大学的前两批。小时候对于文革,仅仅是从外婆、外公嘴里的述说来定位的,那时候不懂表达心情,但是自打晓得了这个事,在长大逐渐完整了解到整个情况的时间里,内心都带着一种恐惧感。

父亲来自农村,所以每年春节,一家人都会返乡,那也是我一年中唯一一次能够和另一半家人团聚的时候。每次返乡前,我都会自觉地背上寒假作业,但是事实证明,每个春节前后,我都是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在街上疯跑着度过。现在想起来,一年中的这个日子,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放行”,我可以抛下一切读书考试,可以无视寒假作业的监视,去跑田埂,去不高的天台看一鼻孔灰的烟花,去夜里某个角落吃夜宵,去江边芦苇丛吹风。我们总是不用多说一句话,不用像现在反复讲述自己有多么开心,因为那种快乐是通透相似而不用多加赘述的。

刚开始对于哥哥姐姐是有疑惑的——他们每天都在玩,读书就是个任务,将来怎么办?怎么找工作?但每次我都会深深的羡慕他们并完全无怨无悔的加入他们的玩乐行列。这种日子,也是后来长大回过头来看才有的某种感触,才敢说我羡慕他们,羡慕当时的自己。

《孩子王》里,王福要和老杆打赌,说如果自己能够提前写出砍竹子造学堂的作文,就希望老杆把小字典送给他。第二天一早,王福将230根竹子堆在空地上,拿着作文理直气壮的说“我赢了”,老杆却说“你输了”,老杆的理由是“记录一件事,永远在事后”。想来我们一生所经历的事、社会所经历的变迁,大多如此,先要为一个时代定下基调,写下空洞的畅想,都是极不现实的。只有等这一件事过了,甚至过几十年再回头看,才能客观的描述,或者是“听”事件的自我阐述。


民族的显影

电影拍摄的是文化大革命云南勐醒中学的故事,没有插入方言,但陈凯歌保留了一部分,体现在可以听到很多“二天”、“娃娃”、“我x你仙人”之类的地方普通话。老杆被任命当教师后,是从山上“爬”下来,走过蜿蜒曲折的山包子去到中学的。
抵达后,老杆进入自己分到的教师宿舍,娃娃们在用竹子搭起来的宿舍外墙上,画了一个人像,那或许是孩子们对于老杆的想象,也或许是为曾经的某位老师所画下的,孩子们甚至会将过往的老师的名字说错,因为更换了太多。这样的画面充斥着整部影片的各方布局,在学校可以写写画画之处,竹墙上、课桌上,都被娃娃们画上了画。
老杆第一次站在讲台前时,背景也是一幅画娃娃们画的老杆,充满了高原气息和普遍的农村人形象——稀松的牙齿、用交叉的线条表示的“高原红”、大大的鼻头,7年的知青生活足以让老杆变成一个乡人。

记忆中,在小学识字后,课桌上、黑板上甚至是厕所的墙壁上,就再也不是幼儿园的涂抹画了,而是各类“XX喜欢XX”“XX是笨蛋”之类的句子。猛醒农村的教育无疑极度缺乏,所以即使在一个有“初三班”设定的存在下,随处可见的仍旧是画,而不是字,学生们并做不到用字来表达。这种强烈的对比设置得非常好,让人深处过去的时代和历史中。


高明的留白和时代的险恶

我们最近总是爱说一句话,“多点真诚,少点套路”,但是《孩子王》里,其实是“很多套路,也很多真诚”。套路在于陈凯歌将影片布局、情节推展处理的非常精彩的同时,设下了很多棋子。
全片充斥着很多笑,笑代表什么?代表的是导演想同观众一起进入一种“不言自明”的状态,是一种用台词上的缺失来更丰富的刻画人物内心。现在的电影,几乎是用台词去描绘情感的,因为有时候导演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拍出他想表达的情感,于是写下很多字,摆放在影片不合适的位子,这种设置有时候会让人到不真诚。但是这也是因为,现在我们所创造的东西,都是为了迎合市场、迎合观众的口味,而观众看不进没有台词的电影也懒得去思考情节(我们想在忙碌中寻找放松),所以会出现上述情况,以及用大量明星堆砌一场“联欢会”的影片。其实陈凯歌、张艺谋等“第五代导演”也是在市场中迷失过的,对于市场是聪明的——更多的票房,但是对于导演的身份,值得思考。所以再看陈凯歌87年的《孩子王》时,或许会想起那个时候亲近文化和哲学的他,会想起曾经用“道”来拍摄中国电影的那代人。

老杆让王福起来去教书,王福第一个反应是“你可是在整我?”,接下来是老杆回头的笑,这句话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笑让人尴尬。这是时代的险恶。如果说这部电影是一局有隐有讽的棋局,那这句话就是一枚看似不经意的棋子,慢慢将棋局(影片)展开下去,就会发现这步棋的用心,陈凯歌仅用一句话,就让一种时代的阴险在观众内心埋下种子。
明面上的讽刺也是用老杆无言的笑填充险恶气息的。比如在老杆在极不相信又再三确认学生没有课本后,跑去问其他老师,其他老师的回应是“没有纸啊”,随后老杆从右手边一座垒得高高的纸堆上拿起一叠,继续“无声”的“问”向其他老师,老师接着回应“呵,这个纸你随便拿,拿下去擦屁股也行”,随即觉得不妥,又加上一句“这样说不好,这样说不好”,但是已经无法掩盖内心的险恶。

高明的留白还在于,陈凯歌用动作替换台词,在王福和老杆打赌时,老杆问他赢了想要什么,他并没有直接说“要字典”,而是给了一个固定镜头,王福跑回屋里拿出了“他的答案”。好的电影不会因为台词的缺失流失故事的本味,反而凸显了整体感,有一种影片在被拍摄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自编自导自问自答”的良好状态。


“说不清楚”和抄的教育

老杆在影片中有两句话,一句是“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另外一句是“人能干什么,说不清楚”。《孩子王》里尽是一些说不清楚的事。

老杆几次问学生为什么没有书,学生说不出来。后来老杆让学生回答一个他觉得不傻都知道的问题,学生都沉默了,随后又一字一句的背下老杆的解读。王福的作文《我的父亲》里他写道“我想好好学文化,替他说话”。他们说不清楚,因为他们没文化、没教育,他们不知道如何正确表达,甚至是身在“初三班”的他们也做不到。

学校所谓的教育带给他们的是什么?是抄。学课文是把课文抄下来,即使很多字都还不认识,写作文是抄报纸,甚至在王福得到接触字典的机会后,也是用抄的方式来学习。这是对教育的反思,是对社会的深思,因为即使走到今天,我们也还没完全脱离“抄”的恶俗。我们今天要成为的人不仅仅是要“说得清楚”,还要真正的表达出自己的理解。

老杆在发现学生很多字不认识和无法理解课文后,改变了上课的方式,抛开了课本,从字开始教。此处会展开陈凯歌在教育和教育之间描述的一个鸿沟——影片中老师所谓的上课就是抄书而不是授以知识和思想,而学生们的理解的上学就是一系列上学的动作——老杆让学生写一篇主题为“上学”的作文,学生写的都是上学前起床、走路、吃饭的事。


顾长卫的摄影和扭曲的枝干

有人统计过,影片运用全镜头几乎达到全片的50%,顾长卫的摄影也像在读一本书,许多“自上而下”“自左向右”的展开方式。印象最深的便是影中多次对山包的头的刻画,以及学校老师介绍老杆时,老杆站在教室外,正好被稻草遮住了脸的那一幕。

影片最后是一个地区习俗“烧山”,是因为植物长得过于茂盛,以此烧掉产出肥料同时也让新的枝桠更好的生长。或许陈凯歌也是寄托了自己希望能有新的力量和新的生命的出现,是希望能够向黑暗说再见的一个结尾。配合上老杆离开学校时在枯树林中那些由于生长环境导致的畸形状态,又是给人重重的一击。



蛮横的来娣会写歌,不会说话的老王生活得认真,喜欢反差萌不是因为真的萌,而是你觉得他们可以比任何冠冕堂皇都来得真实、珍贵。
最后写下记录的影中的一段背景台词:要不是经过这场无产阶级大革命,谁也无法想象,一个旧社会连学校门都没进过的普通老工人,今天,要走上中学的讲台了,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啊!

 短评

“上牛下水”的异体字很有意思,有批评文献指出陈凯歌这里通过强调男性与便溺引出了“自然”,从而遮蔽了原应讨论的性别政治。我觉得这个字,倒是更多地内蕴了反向启蒙的意味:识得许多字的知青因为劳动而将原来的“牛”写成了“上牛下水”。全片讲的主要是文革时代的教育问题,我们可以看到学生们如何机械地抄书而不识字,如何机械地复制老师的复述语句。文革时期的主体塑造方式,恰恰就是无意义的反复征引。在思想如此贫瘠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只能陷入“从前有座山”这种循环的时间性中(由此时间失去意义),等待被无尽辽阔的空间吞噬。但王福从弱到强的对时间性的感知能力,以及挣脱复制,学会从经验出发诉说自我和书写自身的转变,宣告了教育机制的朽坏和知识分子启蒙大计的失效。结尾的枯木和大雾,就诉说着某些人的无奈与迷茫。

5分钟前
  • Derridager
  • 推荐

2019-8-24重看;有阿城原著打底,故事自然是极好,人与景的自然融合。镜头唯美(顾长卫居功至伟),大远景,固定机位,构图好到令人惊叹,雾景、窗框与镜像的视图有灵魂悸动感;迷蒙远空压迫下沉默的人群,一切都“没用”,一切都“事后才被记录”,所有的不无青涩生硬的隐喻在此片的探索中表现为某种诡谲气氛,实在是被低估的佳作,堪称我最喜欢的陈凯歌作品。但阿城对电影的改编是极不满意的(“看得如坐针毡”),认为最大失误就是台词采用原著对话而失去生活味,电影对白应该将文还原成白话才对头。

10分钟前
  • 欢乐分裂
  • 力荐

终于补看。有一天和朋友聊起当下中国电影的症结何在,我们一致认为是所谓东方灵性的消散。人的概念慢慢地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上符号化、规则化,不再敏感,渐次钝重。中国电影的今日,其实更根源的东西,与文学、电影都无关。第五代电影人的时代真是充满了理想主义色彩,做一件事就闷头做到极致,善哉。

13分钟前
  • 未亚
  • 力荐

摄影和构图太棒,想到了《雾中风景》,拍出了一种诗意而深远的味道,充满了意象和细节,最后的定格、大火与画外音,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刻苦的孩子上着没用的学,怀着希望却无人帮他们引向光明,个人力量难以对抗固化的体制,无力且无奈,那是一个悲哀、荒诞而让人绝望的时代,谢园就是我想象中的老杆。

15分钟前
  • 尉迟上九
  • 力荐

牛喜欢喝尿,不是因为喜欢喝尿,是因为它喜欢吃咸。王福抄字典,不是因为爱抄字典,是他早已失去语言。老杆怯生生的走在小路上,四下游荡的薄雾让他喘不上气。老杆孤零零的站在山谷里,漫山遍野的红色让他睁不开眼。老和尚的故事不断循环,孩子们注定没有明天。闹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不闹就只能喝尿。

17分钟前
  • 拔剑四顾心茫然
  • 推荐

陈凯歌这辈子的巅峰,《黄土地》被吹的意义大于实际,《霸王别姬》这种三俗故事受众面比较广,《和你在一起》中规中矩,其它片子不入流。只有这部孩子王老实牛逼

21分钟前
  • 左胸上的吸盘
  • 力荐

同年,小谋子拍摄了《红高粱》,陈张二人正式分道扬镳。第五代的思想美学开始分代不同。本片中顾长卫的固镜远景摄像风格突出,陶经的录音亦是。在转向商业制作之前,第五代的整体意蕴如同老杆面对学生时龇牙咧嘴毫不顾忌的无声微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25分钟前
  • 判官
  • 推荐

记录一件事情永远在事后,这个道理是扳不倒的。牛逼的镜头,鸡狗都叫了,有人来支书家了,不过只有影子入画,左边是支书,右边是门,递烟吐烟,加上人物对话,还有一种政治惊悚,极尽复杂人物关系

29分钟前
  • 深夜的阿斯伯格
  • 推荐

陈凯歌自己渺小的时候 他的电影就伟大了

31分钟前
  • 哪吒男
  • 推荐

8.4 故事很大一部分得力于阿城,电影确也还原出对弊病的反映,但是和这种木讷、朴素、机械中带着灵性的感觉相比,只着眼于其中的教育问题或者政治批判,才是小家子气了,这和我对原著的感觉如出一辙,除了大量定位长镜把节奏变慢之外,其他的感觉都和原著像极了。那一段著名的写父亲的作文,让演员用不标准的普通话略带生硬地朗读出实在太过适合,这才是影像较之纸面不同的地方。摄影和音效共同营造、开辟出了一个广阔的空间,却不空洞,反而洋溢着感情。那片饱受创伤的黑板竟如海洋一般蓝,与深山绿树、氤氲雾气相呼应,成为现实主义中的抹抹梦幻。

33分钟前
  • 失意的孩子
  • 推荐

叙事颠三倒四,原著的很多意思都没表达清楚,怎么插了几个又长又空的镜头就成神片了,太瞎…

36分钟前
  • 肖浑
  • 还行

票房零拷贝,奖项金闹钟,少年凯歌孩子王,百花深处电影梦

39分钟前
  • 丁一
  • 力荐

陈凯歌最佳。1.对传统教育模式与文革政治运动的刻骨讽刺,抄更大字典的理想,预先写作文的打赌,“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 2.固定机位为主,大量大远景镜头,调转[黄土地]的“大地挤人”边缘化构图,天空总是将人压迫在画面下缘。开篇与中间的两次延时摄影,昏黄、紫红与青蓝的苍空,看不透的无尽雾气……顾长卫的摄影功不可没。3.声音设计绝佳,声画分离、画外空间、音桥与穿越时空的隐喻性声响,恍若一个出不去的迷阵。4.台词的确稍有不自然,不过表演很有感觉,表面懵懂呆愣,内心却渐如明镜,体认到虚无的时代宿命,一如夜晚残破双镜中的二重自我。5.来娣的那声猝然的尖叫,将桌上的书卷推到地下,如此诡秘而凄然,还有那个下降镜头里黄土上的小碗。6.坐塌的桌椅,大有内容的涂鸦,烧山。(9.5/10)

43分钟前
  • 冰红深蓝
  • 力荐

我觉得陈导着实难理解 好好的一个小清新故事 非得绕着下乡知青的自我认同问题搞得苦大仇深 但又没法把问题探讨出深度来 结果实验性的镜头用在那点地方就显得用力过猛 当年老师说这片幼稚 大抵也没错 不过顾长卫的构图和运动配合着西南风光还是很好看的

45分钟前
  • mikaholic
  • 还行

7分。资料馆打卡。如果有空还是去看书吧。非常艺术的电影,镜头和构图确实漂亮,隐喻和暗示也设置得挺好。班长的刻板重复,老和尚的故事循环,没有课本但有大量其他资料,自创的水牛,扭曲的树干,烧遍的山火,都有意味。但情节感觉都飘着,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拍的故弄玄虚,撑不起来想表达的对于教育文革农村的宏大主题。没有书是环境的问题,但不按规范流程上课也不是啥好事,啥都不抄也不是正常的学习。记录事件总要在发生后,这个点怎么融到整体里get不到。

47分钟前
  • SHH豆
  • 还行

抄字典的倔孩子让人看了想哭。哪怕他的未来只有一条路,他依然想抄那些字,学会认那些字。“上”、“学”,黑板上两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揪心。陈凯歌早期作品,它的名字叫红。那片橙红的天空,那片橙红的土地...

52分钟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 推荐

茅檐低矮,山色空蒙;以镜头论,是陈凯歌最好的作品,也是第五代导演最好的作品。

54分钟前
  • 芦哲峰
  • 推荐

北影节修复版。现代主义作者电影。在“没有表”的密林深处,是空间对时间的胜利,是“铁屋子”,是中国文化的“超稳定结构”,更是启蒙的溃败。牛在上,水在下,正如学生教老师如何上课。这里的历史是循环的,就像“从前有座山”的叙事圈套,天天抄书却没有出路。结尾,被焚毁的枯木群疑似人形,让知青一代窥见自己:浩劫后如何重生?制度外的牧童才是希望。画外声音总在召唤,但愿,出门一笑大江横。

56分钟前
  • Y2K-nostalgia
  • 力荐

阿城小说,《棋王》第一,《树王》第二,《孩子王》第三,改编而来的电影也是一样,《棋王》比《孩子王》要好。当然,顾长卫的摄影还是要加分的。三分半

58分钟前
  • 方枪枪
  • 还行

和《黄土地》一样结尾最强悍,但仍然没什么感触。正好下午还看了《告白》,突然翻到热评豆友「未亚」这句“...东方灵性的消散。人的概念慢慢地在追求理性的道路上符号化、规则化,不再敏感,渐次钝重。”感觉未得言表的话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说光了,两部观罢的混沌思绪也瞬间明澈相通。舒心。

1小时前
  • Ocap
  •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