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肖恩

　　作为一部反类型僵尸片，《僵尸肖恩》在不丧失僵尸片应有的重口味特质前提下，加入了大量如流行文化、英国文化为基础而向外延伸的各种文化元素，令人耳目一新，从而跳出了传统僵尸片特有的框架，吸引了众多眼球，给观者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同时作为一部英式喜剧电影，片中无处不在的英式幽默也是一大亮点，颇值得玩味。本文将以时间轴为顺序，简单阐述《僵尸肖恩》中涉及的英国文化和英式幽默。 1. 影片开场是一段对于小镇居民日常生活的描写，如超市和车站等等场所居民的生存状态，这些人每天都重复着机械单调的动作，没有灵魂，形同走肉，事实上与变异僵尸的生存状态毫无区别。导演一开场就用镜头语言精彩的向我们展现了对于现代社会中人们单调乏味生活的讽刺。人们被生存与现实麻痹为思想上的奴隶，浪费着自己的灵魂而沦为行尸走肉，观者不免苦笑一番。 2. Liz在经历Shaun再次忘记两人约会之后，与Shaun大吵并质问说：“你要和我的朋友一起玩吗？一个过气的女演员和一个傻逼？”随后Shaun辩解：“我可没说过Diane是个过气的女演员！”而并没有表达半点对于David的歉意和辩解，言外之意，Shaun确实真心觉得David是个二货。英式幽默的精髓在于其语句的言外之意，对话中延伸出的其他内容，才是英式幽默所强调的重点，这与美式幽默直接庸俗的特点是截然不同的。 3. 关于片中酒吧Winchester的英式幽默具体集中在Shaun被Liz甩掉后伤心欲绝与Ed在酒吧的聊天中。Ed调侃Winchester酒吧的老板其实是北伦敦的黑手党成员，那把挂在吧台后面的来复枪就能说明问题。随后Shaun反驳说，这间酒吧可是叫the Winchester啊，意指英格兰南部城市，和伦敦没有半毛钱关系。而Ed说道“Exactly”，却意指那把枪叫Winchester，是著名散弹枪的一种。这一来一回的几句对话，信息量极大，却英式幽默味十足。 4. 两人从酒吧出来时边走边唱的那首歌是来自经典嘻哈乐团Grandmaster Flash的White Lines。两人high过头主动与旁边的僵尸进行互动，但是僵尸却没有他们想象中配合他们唱出正确的歌词，片中的“Base”和“Freeze”都在原曲中出现。在英国，酒吧文化盛行，人们下班放学之后唯一的去处就是酒吧。笔者曾经无数次问自己，一堆无处可去的二货们人手一杯啤酒可以在酒吧站上一整晚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而英国街头夜间宿醉唱歌跳舞的场景也是比比皆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5. 之后在Shaun的电话留言中，当提及建议儿子带女友Liz来家中做客时，Shaun妈妈说了一句：“because these days a lot of people don’t eat meat”，而讽刺的是，就在当晚，吃肉的“人”却变得越来越多。此处反应出了英式幽默的另一个特点，反讽特质严重。英式幽默有时候不仅仅是为了幽默而幽默，他们还为了讽刺某些事情和人物而幽默，这是英式幽默的特质，也是英国民众的普遍特质。在英国的电视节目中，以时事人物为模版吐槽调侃的节目数不胜数，并且为观众长期钟爱。 6. 从影片25分46秒开始直至27分45秒这将近两分钟的长镜头片段，是笔者最欣赏本片的一段，Shaun从家去超市买可乐和甜筒然后回家，整个过程与之前上班的过程如出一辙，一样的汽车，一样的被不明物体差点绊倒，一样的跟乞丐互动，唯一不一样的是，小镇沦陷，人去楼空，而主人公却浑然不知。以栅栏的镜头开始，以栅栏的镜头结束。对仗工整，完美无缺。其实本片中大量运用了这种前后呼应，伏笔关联的手法，除了此处，Ed打游戏时击退敌人的顺序与最后在酒吧中Shaun击退僵尸的顺序如出一辙；Ed咒骂室友Pete下次再看到他，他就死定了，与Pete第二天就变为僵尸前后关联，等等场景，都体现了这一手法的灵活运用。虽然不能说是笑破肚皮，但是每当看到此情此景，观者自然心中一笑，回味无穷。 7. 在发现僵尸攻击人类之后，Shaun和Ed想尽办法击退僵尸，中途还脑残的用CD作为武器攻击敌人。在此片段中，涉及了大量音乐和电影文化。Purple Rain 以及Sign O’The Times都是美国歌手Prince的作品, 常年被传唱，属于经典曲目；而就那张被毫不犹豫扔掉的The Batman soundtrack（蝙蝠侠原声带）来说，根据此片的上映时间和笔者推测, 只能是属于《蝙蝠侠与罗宾》的原声带，而此片的水准众人皆知，烂到不行，说它人人唾骂，过街喊打真的一点不为过，被没有一丝犹豫的扔掉也解了众多影迷的恨；接下来的Dire Straits 和 The Stone Roses 都是上个世纪英国老牌摇滚乐队；至于之后的Sade也是上世纪成名的老牌英国歌手。这一段体现的主人公“宅”的特质可见一斑，而通过简短而信息量庞大的对话，也阐述了本片导演和编剧对于音乐与电影看法的强烈表达，形式诙谐，意犹未尽。 8. 我还是不得不赞扬一下本片到处泛滥的伏笔效果。当Shaun在浴室发现变异之后的Pete时，紧张到语无伦次的Shaun说了这样一句话“We are going to the pub. You’re more than welcome to… join us.”(我们要去酒吧了，我们随时欢迎你…加入我们)。而事实上，在影片最后酒吧大战僵尸的场景中，僵尸Pete确实也在场，并加入了僵尸大战，只不过此时朋友一场，彼时却相隔两方，不得不互相厮杀，友谊不再。 9. 就在两人开车前往妈妈家救援时，车里的广播报道了这样一段话：The Church of England has joined other extremist religious groups in proclaiming this “a sign of a coming apocalypse”. Downing Street is refusing to be drawn into a religious debate. (英国教会已经加入宣称此事为“末世启示录象征”的极端教义组织，而唐宁街方面拒绝加入宗教争端) 。此处导演再一次借本片讽刺了英国的教会和政府部门，国家岌岌可危，人民危在旦夕，本应代表人民权益的教会和政府却纷纷通过同流合污和袖手旁观来解决问题，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不，是一种讽刺呢。 10. 在影片42分14秒的镜头中，出现了一个警示标志，提示居民开车慢行，小心撞到蒙哥。蒙哥这种动物，萌性很强，在英国深受喜爱，走在英国的商业中心里，经常会看到以蒙哥这群小动物为主题的年历和各式装饰品。这种小动物基本上可以和狗、狐狸抗衡，居于英国人最爱动物前三。没想到导演也萌性大发，安排了这样一个标识，令英国观者又不免乐在其中。 11. 就在Shaun等人驾车来到Liz家解救女友，途中僵尸老爹吐槽这是限速20码的街道时，大家纷纷侧目，心中大骂脑残；而就在停车之后，一个NO PARKING（禁止停车）的标识却让Shaun下车后依然按照禁止停车的规定让Ed将车开走，稍后再来接他们，却没有遭到任何异议。另一方面，在这样一个僵尸横行街头，政府荡然无存的混乱状态，英国人还是依照规定不敢擅自乱停车。这样一种高觉悟的人群，恐怕只会出现在以保守特质为中心的英国人身上吧。就是通过这样一个又一个矛盾性的戏剧冲突和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场景再现，英式幽默被充分体现。 12. 当Shaun赶到Liz家后营救大家时问道：“你们谁有车可以开？”随后Liz好友Diane大叫Yes，谁知道她只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让朋友们知道她刚刚光荣的考取了驾照。这种在危在旦夕间还要时不时炫耀自己芝麻大的小事儿的脑残人士，是我们坚决要抵制的。 13. 影片56分09秒处，出现了一段比较有意思的镜头，两组人不期而遇，而每组的成员都相互统一，特别是每组的最后都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路玩着手机的胖子，镜头语言颇为有趣。而值得一提的是，饰演Shaun好友Yvonne的杰西卡 海因斯，曾与主创西蒙佩吉、尼克 弗罗斯特共同合作过英式喜剧 “Spaced” 《屋事生非》，而扮演Yvonne男友的则是目前大红大紫的华生 马丁弗里曼。这一票人可以说是英国影视圈将英式喜剧发扬光大的领军人物。 14. 在逃亡的过程中，由于目的地Winchester酒吧外早已被僵尸占领，David大骂Shaun办事不利，此时Diane说道：“We are not getting anywhere by moaning”(你这样处处抱怨是没有任何帮助的)。而moan在英文中还有呻吟之意，正好激发了Shaun让众人模仿僵尸的呻吟之声蒙混过关的点子。而在此后的模仿练习中，大家似乎只记住了呻吟这一要点，Diane指导的其他方面没有一样被完整诠释。这样的一词双意，简单明了的诠释了有别于美式屎尿式搞笑方式的英式幽默。 15. 就在僵尸大战上演之初，由于Ed不小心让点唱机响起，僵尸大战的高潮正式拉开序幕。伴随着皇后乐队那首激情四射的Don’t stop me now，David调节着酒吧的各种灯光，随着音乐摆动的僵尸大军，终于发动了总攻。虽然是这样一种危在旦夕的场景，本片却处理的格外喜庆，恐怖味荡然无存，留下的尽是英国佬固有的你以为他正经，却搞笑味十足的戏剧效果。 16. 僵尸大战之余，主角Shaun还煞有其事的发表了一句来自罗素的名言 – the only thing that will redeem mankind is cooperation (解决人类的唯一方式就是互相合作)，而事实上，这句名言其实是来自于Shaun经常喝的Guinness酒的杯垫。Guinness是英国本土的一种黑啤品牌，在每款产品上都会印着人们熟知人物的名言。当Liz得知Shaun知道此名言的途径原来如此时，她欣然接受了。熟悉此啤酒的观者，自然共鸣强烈，会心一笑。 　　本片过人之处可谓泛滥成灾，不管是无处不在的前后呼应效应，还是对于现实社会乃至宅男文化的调侃与讽刺，都为一部僵尸片烙上了百看不厌的标记。本文仅仅是对部分内容进行了简单的描述，同时对于英式幽默的解释可能略显不明确，因为其本身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物体。 　　罢。

《僵尸肖恩》诞生在距今十七年前。没想到随着疫情下英伦三岛的风云激荡，这部老片又再次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它的有趣之处不仅在于僵尸类型和幽默喜剧结合的创举，更在于通过好莱坞模板与黑色幽默的杂糅，塑造了一个激变而又静滞的荒谬世界，在正能量故事包装下保留了颇有余韵的荒诞之核。

人生危机

撇开僵尸类型，从人物角度纵览全片，《僵尸肖恩》讲述一个颇为大众的剧情类型：人生危机。

主角肖恩面临的人生危机其实非常有典型性：底层工薪阶层年轻人在接近而立之年时的迷惘与压力。刚毕业不久，事业平平，靠合租房度日，婚恋与家庭关系的危机若隐若现，人生开始由无忧无虑、可以尽情试错的青年时代向肩负各种责任的中年期转变。这是一种不可避免的人生阶段，是一种早上醒来摸着稀疏的头发，忽然意识到不再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的惊惶，一种是时候要“安定”下来了却没做好准备时的恐慌与无助。

而肖恩和他的室友恰恰就象征面对这种危机的三种态度。

室友彼得属于那种早就完成了转变的“现充”人物，即完全活在现实里的人。他的台词“我们不再是学生了”托起了笼罩全片的压抑氛围。彼得早就接受了现实的规则，靠清教式的奋斗精神与自律去应对，平日西装笔挺，受了伤还在周末加班，怒斥肥宅室友浪费人生。可以说彼得象征了我们内心冲突中的那个勤奋小人，人的理性与执行功能，关注长远目标和任务进度，但由于没办法享受当下的快乐，也会带来焦虑与愤怒，常常咆哮发飙，是人的压力之源。

而第二个室友艾德，则属于拒绝成长与转变的巨婴，一个享乐主义者与嬉皮士，宅与丧文化的代言人。艾德是真正意义上的死肥宅，有吃有喝有的玩就能非常满足，能做到和现实完全脱节，不仅不做任何长远规划，更拒绝承担任何责任。艾德代表了人们心中的那个懒惰小人，只关注眼前的即时享乐，如食物、游戏与性，能带来快感与欢乐，但却是长远目标的破坏者与腐蚀意志的罪魁祸首，让肖恩对他又爱又恨。

而和两个极端室友不同，主角肖恩事实上是个普通人，被夹在两种人生之间，思想分裂，左右为难。他一方面面临着婚姻与人生的重大责任，却没有现充的工作狂热去直面；另一方面，他童心十足喜欢玩乐，却也不能像死宅一样抛开现实不管不顾。换言之，肖恩属于那种现代社会常见的彼得潘：表面男人，内心男孩。女友为未来忧虑，朋友买房等等蛛丝马迹无不在营造一个催人成长氛围，肖恩心智却始终停滞，每天的快乐依旧是和宅友打游戏，去同一家酒吧喝酒吃零食。在在这种变相的逃避人生中，他精神日渐麻木，活在一种僵尸状态中：每天机械地出门、买饮料、上公交，机械地娱乐、约会、见父母，机械地做着高中生也能干的销售工作，头发日渐稀少，面相渐渐显老，和继父、母亲、女友与朋友间的矛盾也渐渐升级。这也是女友与他分手的原因——在麻木中逃避转变和责任，失去了动力的人生和僵尸没有两样。

如果说在第一幕，主角的身上出现了一种缺陷，那他就得在之后的影片中不断为克服这一缺陷战斗。这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好莱坞套路：一个有缺陷、不成熟的主人公（通常是个年轻白人小伙）在面临挑战后终于成长成熟，独当一面，也是这部影片之后的剧情。

那《僵尸肖恩》与一般的剧本相比，有什么独特之处呢？

这可能是这部作品真正的核心——黑色幽默与讽刺元素。

成人童话

第一重讽刺就是对宅文化的自我解构与嘲讽。

肖恩与一般正统英雄之旅的主角区别在哪里？

可能就在于他是个宅男。喜欢玩游戏，收集唱片，不爱出门旅行。他代表了当时的非主流小众文化，也是他与宅友同现充彼得与女友格格不入的原因。从这个角度讲，僵尸肖恩是专属于宅男的成人童话。

成人童话通俗点就是爽文。它的特点在于不执著于以现实合理的方法解决危机，而是利用巧合与奇遇。所以本片看上去是僵尸片，实际上更接近梦想成真的浪漫喜剧：主人公是默默无闻的边缘人士，直到得到了一个天赐机会发挥潜能，大杀四方，走上人生巅峰。同样，一直倒霉而消沉肖恩得到了一个发挥潜能的完美机会，就是僵尸危机。

僵尸危机让消沉失意的死宅肖恩忽然成为了领袖与英雄。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的小队里不是老弱妇孺，就是傻子呆子。尽管在工作生活中都不如意，肖恩在面临僵尸时却变得顽强果断、战力惊人、无往不利、领导力强大，得到了女友的认可，收获了情敌和继父的肯定，解开了同母亲的芥蒂，也和好朋友在争吵后和好如初。而这个过程就是主角的觉醒与社会化，走出了自己的小房间去迎接新的挑战，也可以说是一个终极的宅男幻想——在自己擅长的超自然奇幻领域中打败现充，登上人生巅峰。这种猥琐死宅与英雄形象的反差也成了本片的喜剧之源。

黑色英雄

而另一个被解构的常见元素则是个人英雄主义。肖恩的确是本片中的英雄，但他的形象与作为并不够伟光正，甚至还有些滑稽可笑，其英勇、自私与愚蠢等元素交织呈现出的极强荒诞感。

勇气是知其不可能而为之，但愚蠢也是如此。这就是为什么片中主角的英勇行为也能给人带来欢乐。例如两人不听专家在家隔离的建议，硬要跑出家门带上亲友千里奔袭酒店，只因为那里安全又熟悉，还可以抽烟喝啤酒。一行人一路承受了无数暴露风险，接触了无数感染源，虽然最后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但却只剩两人幸存。而两名主角之所以生还，最后还是靠政府军队摆平。所以回头看看，这个计划真的合理么？最后两人面对孤身一人的朋友，对方得知“只剩两个人”时心照不宣的神情，也是对这种套路的讽刺。

那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情节？

因为和大众对立就是个人英雄主义的特点：英雄就是要与众不同，英雄行为的要义就是绝不配合政府和专家，如果和别人一样听话，你就不英雄了，即使专家的建议是正确的（电影中当然不会），即使你个人的想法并没什么价值。结果虽然间接害死了很多人，但肖恩最终激发了潜能，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也算是个幸福结局。这个结局不仅黑色幽默，也颇能反映现实，即英美新自由主义价值观所倡导的无为而治，适者生存。到最后，结局肯定是快乐的，因为不快乐的人都已经死了，又有谁能否认这种动人的逻辑呢？

但这个结局真的是happy ending么？

或者说，回到开头的人生危机，主角真的在结局完成了危机的解决，实现了自己和世界的改变么？

僵尸人生

针对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是，也不是”。

结局无疑有成长进步的一面，从表面上看来工整而闭环：主角的每个问题都得到了解决，包括与继父的矛盾、与母亲的矛盾、与情敌的矛盾、与女友的矛盾、以及与死肥宅好友的矛盾，是一种完满的英雄之旅，满足了一个剧本法则——你的主人公在故事开始前和开始后必然要有所不同。

但结局也有静滞而不变的一面。不仅是因为主人公的生活又逐渐回归了平淡无奇的日常，也是因为这个结局的古怪暗示：僵尸和人好像没有本质区别。

在片头我们看到一群行尸走肉般的打工仔，如机器般排队、工作、赶路，而在结局中，变成僵尸后的他们依旧在做同样的事。死肥宅艾德死后依旧玩着生前的游戏，让人怀疑另一个僵尸室友彼得倘若没有被爆头，可能也会如生前那样奋战在加班一线。

这可能就是主角无法改善，也是全片隐喻的另一重真相：工业社会中人性的异化。

资本主义产生以来促进了生产的极大发展，推动了社会分工的丰富与细化，但代价就是逐渐剥夺了人类的尊严与自主性，将人类异化为机器上的螺丝钉。例如在农业时代，做鞋是一门手艺，劳动者可以享受构思、实践、成品、精进技艺的快乐与成就感，但现在随着生产发展留给手艺人的只有在制鞋流水线上的一个个机械动作，日常工作由做出一只鞋变成了拧一天的螺丝。这种分工与标准化作业极大提升了生产效率，却也剥夺了劳动的快乐与成就感。这也是即使待遇优厚，许多年轻人也不愿进厂打工：如机械一般磨损生命换来金钱，是对人性的巨大摧残。

但机械、重复、乏味的繁复工作不只存在于流水线上，更是现代生活的常态。如僵尸一样靠惯性行动，每天朝九晚五被一套工作锁定而身心俱疲，已经逐渐变成了现代人的现实。让人感慨自由意志究竟是否存在？如果我变成了一个能重复我生前工作与休闲周期的僵尸，是不是社会价值还会更高一点呢？而即使不工作，以固定规律肝着游戏的我就真的能从社会中解脱么？还只是变成了另一种僵尸与奴隶？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结局算是静滞与变化的统一：不变的是“僵尸”横行的世界，变化的却是主角策略的成熟。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能同时容忍两套冲突价值观的存在，这就是肖恩的变化：他既能在女友面前表现得像个坚实可靠的现充男人，又能偷偷和肥宅室友享受宅男游戏的乐趣，现实生活与个人兴趣得到了平衡与统一。这个结局我很喜欢，因为它既现实又不乏禅意：多数时候，你无法改变生活，只能去适应它；同样你也无法为他人，比如女人和老板，真正改变自己，所以只有在他们面前呈现自我改变的假象。你或许说这种伪装下的生活有如僵尸，但有谁不是僵尸呢？幽默感与自嘲或许没办法改变世界，但还是能让人在精神上对抗它，感到更加轻松幸福，光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让它们在人类社会生生不息了。

作者：丘贝贝Kyub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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