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我常常梦到清晨一个雾气迷蒙的荷塘,一群孩子正在喊嗓,单寒的,带着未泯的童音。一度我就这样认为自己的前世是个不成材的梨园弟子,后来才发现,那是《霸王别姬》啊。从前的那个家,就在剧团的隔壁,看不到这些人,只听到那些声音,是暗夜里到处行走的鬼魅。一个老花旦从此发了疯,衣不蔽体,就在大街上痴痴迷迷地唱,“送花楼会”的一折。她看了我一眼,从此就记住了那个眼神,就像一束追光,一下子轰白了我全部的记忆。
一个人占尽风光之后,不免疲倦地想隐身退去,而另一个人的出现,却让这场告别变得剑拔驽张起来。我说的不是《笑傲江湖》里金盆洗手的刘正风,而是《虎度门》,那个粤剧红伶冷剑心。萧芳芳是我喜欢的为数不多的港产明星之一,人老戏辣,据说还是童星出身,和早已成了纪念画册的陈宝珠是一个时代的人。而那几年,也是袁咏仪的大好时光,凭借《新不了情》、《金枝玉叶》拿了两个影后,原本指望她可以成为第二个张曼玉,一转眼已是过气的了。陈晓东还在唱歌,还在拍电影,刚刚电影频道就在打他与秦海璐主演的《停不了的爱》的广告片,他翻唱的王菲的《我愿意》。只是一线里没有他的名字,归入二线他又是心有不甘的。第一次看到陈晓东,就在《虎度门》里,腼腆,害羞,两只虎牙,心想这个人大概还能演几年弟弟吧。
也许是几部武侠片把萧芳芳培养出了一脸英气,冷剑心这个文武生当,可信度还是颇高的。何况当年的香港娱乐圈,黑白粤语长片的年代,本身就带有梨园的印迹,油彩妆,定型照,黑胶唱片,板着身段,看重的还是亮相两个字。此类题材的电影也看过一些,黄蜀芹的《人·鬼·情》、陈凯歌的《霸王别姬》、宁瀛的《找乐》、高志森的《南海十三郎》,不管是红透半边天的大头牌,还是无名无姓的跑龙套,说的都是卸完妆后的悲喜人生。
冷剑心,一个毅然绝然的名字,只适合孤独地面对一个舞台,孤独地与自己对抗到底。她没有想到就在自己临去时的那一瞥,来了一个马来籍的二帮花旦叶玉霜,带出了那个被弃养多年的私生子。另一边,还有一个关系微妙的龙哥,一个性取向复杂的女儿。她可以是穆桂英,可以是樊梨花,可以是赵子龙,可以是劈山救母的沉香,而眼下的戏码,是要她做一个遗忘多时的女人。这是萧芳芳的戏曲版《女人四十》。
1996年舒琪执导的《虎度门》,像大部分的港片一样,我嗅到了俗常的地域气息。明星阵容,人情伦理,喜剧元素,大团圆结局,都是我们暗中期待的一个美满故事。玉娇龙没有跳下《卧虎藏龙》的悬崖,黎小军等到了《甜蜜蜜》的恋人,如花始终没有解开那枚痴情的《胭脂扣》,《阮玲玉》不曾自杀,她像传说中的梦露一样活在上海一个不知名的弄堂里。不在乎我们世俗的人生应该拥有多么挑剔的胃口,电视机、冰箱、冷气机、木家俱,覆落着我们生活的写实的旧尘灰。原谅我没有坐在马桶上也在翻看一本艳丽的明星杂志,原谅我每个周末必看的一场综艺秀,原谅我至今还忘不了王家卫,原谅我一直不敢在官方履历表的特长爱好一栏,填上:发呆。
我母亲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个剧团的老生,我看过她的《孟丽君》,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唠唠叨叨的老太太,就是台上那个举止方正气派威严的帝王。她与儿子翻了脸,就到我们家来诉苦,于是留她吃饭,再留她看电视。她真的老了,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醒着的时候通常都在批评电视上的各色人物,她对所有女人的评价,只有一个词,妖精。主持人是妖精,歌星是妖精,演员也是妖精。她是真的动了气,看不惯眼前的一切,仿佛我们家就是妖气冲天。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是我们逼她照见了自己心底过往年代的不堪与落拓。那段时日,我非常痛恨她的到来,故意在她睡着的时候放开音量,她仍然是一板一眼地打鼾,听得出,那是她最拿手的曲目。
每次看到萧芳芳,我都会想到这位老人。看着冷剑心对着镜子,揉红、画眉、勾眼、敷粉、吊眉、贴片、裹扎、插戴,多么希望我们的人生都是一出华彩的折子戏,只拣最完美最重要的来演。丈夫谅解了妻子,母亲认同了女儿,儿子接纳了母亲,虎度门的出将入将,都是伤情过后皆大欢喜的云板与锣鼓。很多年了,自从老人去了杭州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现在我能记得的,是她带着我穿过挂满戏装的后台甬道,那冰凉的丝线,绣着一朵古艳的牡丹。我听到琴室各种调试乐器的声音,一名青衣遥遥地吊嗓,一双戏靴搁在箱盖上,沾了点灰。我偷偷拉开金红布幔的一角,望着台下数不清的人,突然喊了一声,咿——呀——啊!
上学的时候在大学礼堂每周看一部电影,很多主旋律,偶有港片,大多捧腹而过没有什么印象,而这一部无疑是当年几部大屏幕港片中让人印象深刻的佳作之一,而其中芳姨作为演员的那场戏中戏简直太绝了,她的眼泪流下来那一刹那,又幽默又酸楚。看到一个专业的演员的超专业表演,我至今还能依稀回想起当年对这个镜头的感觉。。。
《虎度门》
中奖的那一段我跟着她一起兴奋 我还在想到底是中了多少钱 是不是马上就要移民出国旅行 两三秒的思绪被喉糖两打打断了 后来想了很久 抽奖一定是抱着中大奖的心思去的 可是那么多的玻璃瓶子 那么多的谢谢惠顾或者是空白 应该也会降低一个人的期望吧
逛街那段本就不是很长 但是我的印象最深刻 心姐也在努力的赶时间给儿子置办东西 像是在这几分钟里想把对儿子所有的亏欠一次性补回来 问阿俊要不要内裤 两个颜色要四打 96条 接下来十年都不用买了吧 就很像我妈妈给我装冰箱一样 喝茶的时候心姐说可以哭出真的眼泪 也许剧情里不是演技好 但是真的是演技好
那个阿龙(还是阿虎)他应该也是喜欢心姐的吧
京剧景虚 粤剧景实 服装舞台色调都有南方的清新淡雅 可能因为我是北方人吧 有点欣赏不来 总觉得舞台泛白
在1996年就把同性恋这个概念搬到电影里去 不知道是那个年代太前卫 还是现在太不开化
女儿的女朋友 形象真的好 尤其是酒吧里和心姐聊天 一大一小两个英俊的女人 如果她长大了 应该和心姐一样的优秀 可惜言语间的 总是有自甘堕落的成分
心姐女儿这个角色 太不好了 没有血缘关系更应该轻松自在 她太像走过场的前景了 整个人都硬 镜头里给不了别人那种和亲人朋友相处的感觉 不好
“虎度门”指粤剧里演员出场的台口,跨过虎度门,意味着全身心交予戏。冷剑心是一代粤剧名伶,驰骋舞台三十载,粉丝簇拥众多,而今面对丈夫事业失败,想带全家移民澳洲,剑心要面临是否就此离开舞台的抉择。同时剑心也被家务事缠身,女儿竟然谈了个“女朋友”,就算她在台上反串生角,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此时又恰逢剧团新晋小花旦叶玉霜,剑心看重她的潜质,又目睹她被养父打骂,起了怜惜之心收下她做干女儿,而从加拿大追着前来看望玉霜的小男友阿俊,被证实是剑心当年在南洋的私生子,带出她当年为了舞台放弃抚养儿子的旧事…… 告别场演出,台下坐着并不知情的儿子,哽咽着无法上台的冷剑心,终于收下泪水踏出虎度门……
告别场演出,台下坐着并不知情的儿子,哽咽着无法上台的冷剑心,终于收下泪水踏出虎度门
结构松散,人物出现的唐突,矛盾化解的太轻描淡写,基本就是萧芳芳的个人演出。比起霸王别姬,影片格局显小,更市井生活化,她没有程蝶衣那样的人戏不分,既享受舞台也享受人生,这种生活态度我喜欢。名伶何尝不是台上精致装扮,台下柴米油盐,唱戏之高博得喝彩,也会心心念念中奖,面对儿子的泪是戏是真也只有自己知道!
如细火,要慢炖才入味,似台戏,要词尽才真心。“怕一出台你当我做戏,讲真心话你当我流水南音。”越看到最后,越喜欢这个女戏子的故事。一次母子,戏假泪真。在我心里这是萧芳芳最好的一部戏了,好过《女人四十》。
本片风头被萧芳芳抢尽
非常非常广东的一部剧。萧芳芳演绝了。我和小白都比较中意那两幕:表演流泪;告别舞台。
蕭芳芳在本片中就如同她之前之於《女人四十》一樣,在諧趣與正經之間來去自如,香港女演員中無人能出其右,連吳君如在她面前都得甘拜下風。本片連同次年的《南海十三郎》讓編劇杜國威成為粵劇在香港電影中的最佳寫手。再看新世紀後粵劇擔主線的電影,就只有《魂魄唔齊》了,但已再難風光。
看完这部片子,想了想,其实讲的是”分寸“。心姐是懂分寸的,不管是对待导演和演员的争执,对待女儿的同性恋倾向,对待自己不能相认的儿子,对待喜欢自己的男人,对待丈夫的准备移民和破产,还有对待自己的演艺生涯和生活。人有自我,也有必须扮演的角色。这虎度门何时该走进去,又何时该走出来。
出了这道虎度门,到了台上便做完全的另外一个人。再次折服于萧芳芳的演技,自然毫不做作,短短的几句谢幕词都能让人泪眼,冷剑心的性格真觉得就是芳芳姐本人。No complain,I can manage.(杜国威的舞台剧以及他的编剧真是赞!副导演陈果
我爱萧芳芳。。。会有萧芳芳的传记片么。。。通常做得对的事都是有些傻劲的。。。在舞台上最安全。。。
『心姐金句』 随时随地“事钉败”,迎接“叉卵住”;人生如抽奖,不抽,便永远没有中奖的机会!
非常衬演员的剧作,小巧精致、层次鲜明,可惜结尾处有点冗长。萧芳芳神级表演,每场“欲哭”和“落泪”都精准至极。香港影展遮幕全黑屏七八次,涉及同性恋的八九分钟都删掉了。
随时随地“事钉败”(standbys),迎接“叉卵住”(challenges)!
踏入虎度门全情投入的是文武生,而影片的着墨点在虎度门外的“女人”——人们说她带妆神气,卸了妆只是普通女人而已,她也说客套话“我的一切都是大戏给予”,但她那双华彩风流的眼睛里总并存着英气和人情味。一点经历,或是关于一个人的种种流传,最终会变成一个舞台,这是中国人的人生如戏。「萧芳芳好,片不好」
儿子觉得阿妈叻,不过是看见阿妈很会哭。
“越艰难的事越要去做,这样才能证明你喜欢一个人…通常做的对的事情,都是需要点傻劲的”萧芳芳太厉害了,那段餐馆流泪戏表演炸裂,那才叫戏啊!心姐金句:“人生如抽奖,不抽,就永远没有中奖的机会”哈哈哈…哪有佣人唱外文歌,哪有明星天天开瓶抽奖…笑中带泪的生活戏剧。“我喜欢唱戏,因为在台上是最安全的…做我们这一行的,只要一走出这虎度门,就会忘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作为母亲给无法相认的儿子“表演”流泪的演员,作为演员看到儿子的相册“表演”不流泪的母亲;生活中无处不在的门,必须一次次上场下场。
“一出台你当我做戏,我讲真心话你当是流水南音”。萧芳芳演粤剧名伶,穿过虎度门登台是做戏,台下的人生,未必就能随心所欲做个真的我——她和为了演艺生涯而放弃的儿子不能相认,要堵暗恋她的男艺人的嘴,和继女也存着隔膜,就连告别舞台移民澳洲的去国伤情,也是她丈夫所主导。但她一生远非悲情所能涵盖,她弥合剧团内矛盾,收养义女袁咏仪,学个英语都能搞活气氛,她是义气、有担当的生活家,辛亏有萧芳芳来演,在儿子面前表演哭、告别演出的谐趣风采都是出色的戏码。其实杜国威的这剧本偏向生活流的松散结构,舒琪的风格也透着学院式的匠气跟寡淡,这样对核心角色的表演要求很高。萧芳芳舞台形象引来的同性追求者,和继女的同性恋人,是一组比照,估计也是舒琪的私人趣味,亲儿子和义女的恋人关系,同样是对应,是她这种不复出现的老艺人的无形遗产
怕一出台你当我做戏,讲真心话你当我流水南音。
冷剑心在台上泪流满面,说今生无悔。
原型是任剑辉,萧芳芳演任剑辉,一代传奇演活另一代传奇。也许有一天也会有人来拍萧芳芳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