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当我回忆起那夜《八佰》的放映现场时,将会萦绕着一股香油味。好吧,是我旁边一位女士的食物增添了另一种感官维度。趁着这股意犹未尽的味道,我散漫地谈谈脑海中留下的印象。以下观点仅代表昨夜的我,与今天的我无关。
总体而言,这部影片的叙事视角都是基于小人物,依然没有给国军官长以直面不讳的主角待遇。
我等了一个小时候才终于有一个有力的特写,来自一个即将死去的中国军人。
除了笑张译对一个懦弱者活灵活现却难免油滑的表现之外,观众一直很平静。
整部电影没有专心经营好一个人物,与其说是群像表演,不如说更接近于印象式的表现。像张译的出色,也是和故事本身关系不大的出色。我很怀疑里头的每个人物能够真正走进观众的内心,叩寻到真切的认同感。
这部电影只拍八百壮士的故事,淞沪会战的正面战场完全没有提及。当电影进入主体叙事时,大场早就沦陷,国军大部已是撤退的尾声。
守卫四行仓库的是88师262旅524团的一营。电影中提到,88师曾补员五次,八百壮士的主体已经是各省保安团。真实历史中,更准确地说,已经是湖北保安团。
片中赋予他们具体化的人格,他们并不是王牌军,也不是地方派系,而更像是临时凑补的壮丁。他们嘴里念的是水稻,他们就是普通农民。除此之外,他们中还有东北军旧部,被表现成很孬种的角色。
仓库中的四五百国军,在各种陈述口吻中都被视为壮士、英雄,但在几个主角身上,得到了合理地人性化地展现,他们之中也有弱者、怯夫。
当然,事实上,里面还有一部分中央军骨干。我们听到有一个片段,几个黄埔同学围坐在一起,轻声哼唱黄埔军歌的情形——轻声哼唱,而且没有字幕,歌声和镜头一闪即没,显露出有趣的意识形态上的忌惮。
机枪连的雷雄连长,上官志标连长,背着手榴弹跳楼的陈树生,甚至是壮士的指挥官与精神代表谢晋元,这些国军官、兵的形象通通都是模糊、薄弱的。很大程度上,与其说他们是一个人物,不如说他们只是一串姓名符号的借尸还魂。
大多数时候,谢晋元是不在场的,在场的时候,一半时间他站在二楼,对楼下空地上的士兵作着一场又一场只具有符号意义的讲话。一束强光从他的脑后逆射而来,使得他的面目和身躯完全沉浸在光晕之中。他的声音是如此无力,而他的形象是如此模糊。
可以说,四行仓库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在片中是最缺乏力度的角色。但这和演员的关系真的不大,我认为片中没有一个没发挥好的演员。你可以说杜淳塑造的谢晋元在有限的发挥余地中是出色的,谢晋元在他的演绎下是一个无限寂寥、凄凉的悲剧英雄,但这个形象显得非常地脆弱,远未能表现出他阳刚、壮烈的一面。当你听到他说话时,你会觉得他的躯体里是空虚的,好像没有重量。虽然所有人物都缺乏血肉,但谢晋元毫无疑问是最缺乏内容的。
造成这种效果的,是镜头的拍法,更是创作意识的怯懦。当你拍八百壮士时,是不可能绕过谢晋元、杨瑞符、上官志标这些国军长官的。但是当你不敢重笔描摹这些人物时,这部影片的价值就已经大打折扣了。如果是艺术家的话,这部电影就不该拍了。
本来放弃对淞沪会战的整体呈现,只表现对整体局势并无左右之能的一营孤军已经是很大的退让。可是现在,还要更进一步地退让。那些确有其名的人、实有其事的段落,退位成背景和符号,本该属于他们的时间和空间只能由被虚构出来的人物和动作所填补。
既然中国军人的形象都如此单薄,日本人的形象我们就更难去苛求了。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等待,看它是否会展露出日本人的人性。我确实等到了,在影片一个并不高明的虚构情节中,士兵被要求杀俘,一个年轻日本士兵的恐惧和求饶在那一刻是人性的。但仅此而已,此外,日本人有形象的只剩下一位长官,这个形象完全没有超出过去影视作品中对日本人的扁平刻画。其余的日本士兵,都只是战场上跳动的人影和数字而已。
主题上也毫无突破和新意。基本上主题就是,原本只具外交意义的四行孤军,通过四天五夜的奋战,为溃退无能的国军挽回颜面,令列强对中国军队刮目相看,也唤醒和振作了国民抗战御辱的意识和信心。影片通过各行各业、各种各色的人物来说明,全面抗战是全体国民之责。这些人物不光有军人,有童子兵,有农民,还有商人、黑帮、妓女。
但是这能否立得住脚,得依靠逻辑链的最初一环——国军真的无所作为。取得国际尊重并不是八百壮士的事迹才有的,在此之前淞沪会战打了近三个月。但八百壮士确实具有特殊性,就像一部天时地利人和的大片,在各国势力、中外媒体的注视下,成为巨大的新闻事件和抗战标志。
但影片最后租界内的洋人武装也受到感召,为孤军开枪助阵,这个情节实在令我怀疑其可能性。国际上感佩孤军的忠勇善战,是真实的,但以资料中显现出的租界势力之软弱、自私、蛮横,开枪助阵实在过于艺术化。要知道,各国租界代表的是各国的政治立场,蒋介石用那么大代价打这一场大会战,包括最后大军撤退还留下一支孤军,很大程度上,就是想以战促和,打给国际社会看。倒不是和日本人直接谈,而是敦促国联能够干预日本的侵略。
然而三月战罢,边战边寻求外交施舍,最终是两头落空。脊梁骨头都打断了,也没换来各国对日方的实质制裁。所以,会战期间,国联九国之绥靖已经展露无疑,以他们对日军的忌惮、恐惧,很难有开枪助阵此种强硬的行为。
事实上,后来八百壮士退入英租界,怕事的英国人当场就将中国军队的武器给缴了,谢晋元部沦为孤军营,陷身租界,不得自由。数年中种种监禁、控制、冲突更不必说了,而这一切都是基于对日军的畏惧。
片中充满演绎、虚构成分。对于一部艺术作品,哪怕是一部重要的历史作品,你也不能要求它一定要忠于史实,但如果演绎和虚构削弱了真实原本具备的力量,我们为什么不能反问:为什么不遵循史实?
一个一个背着手榴弹从窗口跳下的士兵,那是一种苍白的悲壮。时代往前飞逝,而创作者的意识和手法还停滞在十几年前,实在悲哀。中国军人在抗战中的表现,其懦弱,其英勇,其活生生的真实的细节,根本毋须脱离实际的渲染、夸大,已然是力道充沛的素材。
冒死拉电话线的情节可能是离现实性最为遥远的一段虚构。这一段悲壮有余,却好比《三国演义》与《三国志》的差别。其实仓库中本就有电话线。要知道,四行仓库这么好的地理位置,这么坚固的掩护条件,原本就是88师的指挥部,能不配备电话系统吗?不过从电影处处自由发挥的风格来看,倒也不应苛责。
杨惠敏献旗的故事,可能是这四天五夜的故事中流传得最广,却最为失真的一个。这是受当时的的报道策略,后来杨惠敏的夸大,其他次要当事人的知情所限的影响。最需要强调的一点是,游泳献旗的事是没有的。
片中至关重要的场面垃圾桥,很多百姓死在这里,日军开枪杀了很多人,但是事实上除了最后撤离的那一场战斗,垃圾桥平时恐怕并没有这么危险,杨惠敏也无需将旗帜裹在身上,渡河泅献。电影中还将杨惠敏脱下外衣,取下国旗的一幕,处理成“姜武”偷窥看胸的情节。
真实情况是,杨惠敏的确很勇敢,很热心,不过她不是十七岁的少女,有二十多了。27日晚,她站在桥上,冒着生命危险,朝仓库大声喊话,要求进入仓库服务。雷雄请示谢晋元,谢晋元不许。但杨惠敏不走,还问守军需要什么。谢晋元让雷雄转告:“只要一根旗杆和一面国旗。”天亮前,旗帜送到,次日上午从仓库楼顶升起。
但紧接着谢晋元就打电话,要求提供一面更大的国旗。当天下午,谢晋元派人与杨惠敏再次取得联系,拿到一面巨幅国旗,当时就升了上去。原先那面国旗改挂在靠近租界的侧面。
当晚深夜,童子服务团在叶春年带领下开车绕道而来,再次送来一面他们手中最大的国旗,杨惠敏和记者曹聚仁也随同来了,但谢晋元忙于军事,没有接见他们,由雷雄代为接见。
负伤的士兵被转往租界医治,事先已统一口径,当被问到仓库有多少人时,回答:“八百人。”
电影中也有一名上海本地的方记者进入了仓库,仓库有多少人这个问题就是由他问的,这名记者的原型应该就是战地记者曹聚仁。
可见献旗一事之所以叙述混乱,是因为送了三次,而且献旗者不止一人。出于众人人身安全的考虑,也可能有媒体追求英雄叙事的本能,杨惠敏被推到了前台,凝练成整个事件中一颗闪亮的符号。
被淹没在日军太阳旗之中的四行仓库楼顶突然高悬起飘扬的国旗,且一面比一面大,这激怒了日军。影片中据此演绎出在敌军飞机轰炸下的护旗壮举,只能说这很符合商业片的戏剧化逻辑。但我没有看到日军出动飞机轰炸的叙述,日军主要在一旁的交通银行窗口对我军攻击,并派出了坦克、掘土机和驾着机枪、迫击炮驶入苏州河的汽船——但由于忌惮租界,河道狭窄,加上中国百姓集中船只,设卡阻挠,水面攻势没有得逞。只是,日军的进攻并没有专注于楼顶的国旗。
影片中这种高度意识形态化的情节还有中日两方指挥官,分骑黑白马,于战场对峙喊话的情节。日军指挥官向谢晋元强调,这是一场事关你我二人的荣誉之战。这又落入了以往刻板叙事的巢穴——对日本人的个人荣誉感过分的渲染。
当然,在二马对峙的那一刻,我们能感受到的是两个民族仿若正邪对立的较量。这匹莫名出现在银行仓库的白马,贯穿全片,它象征的是谢晋元为代表的每一个为抗战付出努力的中国军人的精神,你也可以称之为“民族的脊梁”。这固然雄浑,但还是一种套路并太过简化的英雄叙事和民族叙事。观众绝不是为了这样一个宏大的概念走进电影院,安静地坐下来等待的。我们当然希望看到的是更复杂,更细微,更新颖的表达。
就这个情节展现出来的意识而言,它与片中的戏曲元素是相仿的。片中的戏曲艺人、戏曲唱词、单骑闯关的赵子龙,都是这种二元化与刻板概念化意识的体现。当然,你也可以说它出自底层平民视角,体现的是一种朴素的国民意识。影片中的戏曲元素,演绎成分,在套路化和戏剧化的层面上看是非常好的,但无疑却在削弱影片的精神性,让它始终只能停留在肤浅的状态,无法深潜下去,讲述出一些更为冷静、更为丰富的东西。
影片中刻意赋予人物方言口音,却又缩手缩脚,不敢彻底方言化,使得每一种口音都沦为普通话和方言蹩脚的杂交。当然我也认为彻底方言化绝不是明智之举,影视剧中对方言的选用本就是一门难度很高的学问,我认为一般最好还是使用普通话,想要试图融入一点地域特色加强真实感,反而提醒了观众,你们看的是一场假戏。
一场戏看下来,最令人出戏的恐怕就是谢晋元的口音了。谢晋元是广东梅县人,似乎应该是客家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一定应该讲客家话,但片中的谢晋元带的口音似乎是通常意义上的广东话。我还是要强调一遍,杜淳是一个不错的演员,但当片中的谢晋元说出蔡少芬式的普通话时,我会疑虑影片对谢晋元的态度是否有一种无法言明的暧昧。
按理说,谢晋元是民族英雄无疑了,但片中对他的刻画都是充满“阴影”的,而且频频不在场。当这难免有些滑稽的口音出现时,你心里会闪过疑问,这究竟是一种正面的呈现还是负面的呈现?难道我们在用一种负面的手法表现一个英雄人物吗?果真如此,那真是影史上的一出“壮举”。我想这已经无关乎电影,就像片中最后,谢晋元被告知的一样,一切都是政治。对最应该被凸显的谢晋元如此处理,体现的正是如今的政治尺度。
当我们说到电影中的政治,不得不被说到的就是那面飘扬的民国国旗。升旗、护旗的情节在片中是一个高潮段落,但这一段最令我饶有趣味地注视的却是对这面旗帜的展现。不揣冒昧地说,片中的外国国旗都能得到从容的展现,片尾甚至有超大幅的外国旗帜,这面民国国旗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给它的镜头着实不少,可见是想痛快地展现,但大多数时候它只是远远的模糊一团。
显然摄制组为此也费了一番心思,有一次给了个背面镜头,隐隐绰绰地映出其图徽。还有一次对旗帜非常近距离的展现,我印象中是旗帜炸倒后被重新扶起的桥段,那一个镜头主要是落在旗杆上,随着旗杆上抬,将将露出迎风招展的红色一角。就在图徽将要露出的一刹,镜头切掉,好险!这一段是为讴歌护旗壮举,但壮士们护的却是一面不能被我们看清的旗。
影片中最令人失望的政治,还是对抗战中国军的整体评价仍是负面的。这从一开始对国军溃退这一段的截取已经明确表意。之后在片中也在暗示淞沪会战中的国军是懦弱的和令人失望的。一路顺下来的逻辑就是,因此他们没能唤醒那些醉生梦死、麻木不仁的租界人士,没能凝聚起国人百姓共御外侮的力量。是坚守四行仓库的战士们替国军挽尊,重塑了民众的信心,打动了寰海内外。可是,如此脓包的国军,将淞沪会战打了三个月。一味的赞美毫无必要,但基本的尊重必不可少。
对国军这一长久的负面印象也影响到了八百壮士。其实早在当时,毛泽东就将八百壮士定性为“民族革命的典型”,号召广为宣传。八百壮士的事迹直到如今,也令人感怀,人们的情感是依托在真实的人物身上的。虚构人物依然具有代表性和真实性,但比不上真实人物的说服力。可是这些哪怕只是低级国军官长的人物,也没能得到客观大方地表现,我也只好忍不住一边看一边连声叹息。
其实固守仓库前的淞沪主战场可以拍出史诗性的大片,孤军退入租界后的几年也完全可以拍出很厉害的生活化电视剧,像《风骚律师》那样精彩的。我看过一些极为翔实、具体的资料,充满完全打破刻板印象的真实细节。一边看一边想,这一笔一笔的才是应该被拍背呈现的人性,而不是除了歌颂就是批判,总是表现一些宏观的、激烈的、煽情的方面。比起八百壮士死守四行仓库,我更想看的反而是困在租界中的谢晋元如何苦苦周旋于工部局、求全于国政大计,以及孤军营中悄然滋长的那些他也无法控制的变化。比如,被概念化的八百壮士退入租界后也曾军纪涣散、官佐丧志,连上官志标在孤军营中都和谢晋元爆发过矛盾。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等到那样自然的作品和那样自在的叙事出现。时值今日,我们也只是在拍、在看八个样板的一千种翻版。
但我不会否定《八佰》,我认为它在这个时代依然有超出影片本身的代表性。
它依然奉献出了大气和写实的战争场面,每一位演员都贡献了充沛的情感和出色的表演,明星没有光环,彼此毫不抢戏,配合得很默契。
影片中最精彩的细节还是形容第一次碰女人的感觉,那是来自中国古典文学的丰富养分,中国的文艺作品,对性描写那是一出手就有的。
最精彩的角色还是张译的老算盘,那股郑重其事的油滑制造出的笑料,令观众没有白来。
更为重要的是,《八佰》在文献上的价值,它用它的叙事方法、意识形态和政治遭遇,在映射着这个时代。
对于未来,我们永远都要有信心。历史不是洪水猛兽,历史不是政治。历史是养料,是桥梁,是纽带,是我们每天早上起床自然而然就会面对的东西。
(公众号:段雪生)
相比凝练、恢弘的叙述,令我沉迷的将永远是细节,无尽的细节。
那么,退守租界之后,壮士经历了怎样的凶险和磨难?英雄又为何命丧宵小之手?
请看——
“云插剑提枪,复杀入重围,回顾手下从骑,已没一人,只剩得孤身。云并无半点退心……”
这说的是《三国演义》中的名将赵云赵子龙,单骑救主。电影《八佰》中的少年小湖北,被困在四行仓库中时,总会幻想他的哥哥端午就是那骑在白马上的名将赵子龙,骁勇善战,英勇无畏,面对迎面冲来的大片敌军无半点退心,孤身杀入重围。
大概在小湖北心中,哥哥端午就像赵子龙最终能单骑救下小刘禅一样,也一定可以救他身还。
赵子龙在《八佰》中还有两次被提及,一次是李晨饰演的山东兵,他后来表演了一段关于赵子龙的皮影戏。
端午和他有段对话,问他为什么喜欢赵子龙?山东兵说,因为赵子龙是护国大将。赵子龙是山东兵心目中的孤胆英雄,他的偶像。
还有一次是88师524团团附谢晋元、也就是“八百壮士”的指挥官,听着对面租界戏台终于传来京剧《长坂坡》。而此前租界的人觉得官兵抵抗不力,已经唱了好久的《走麦城》……谢晋元何尝不是另一个赵子龙?
《八佰》的故事聚焦于“淞沪会战”中最惨烈的四行仓库保卫战。仓库就位于苏州河岸,对岸就是租界,就是“和平区”,于是大家可以“隔岸观火”,也可以“加油鼓劲”,甚至“搏命相助”。
电影中第一个催人泪下的镜头,就是一个俯拍的全景。在租界区歌女哀婉的歌声中,镜头扫过苏州河两岸,一条不宽的河流分出了两个世界,一边是战争中的焦土,随时面临的死亡;一边是都市中的灯火辉煌,歌照唱,舞照跳,赌场照旧开放。一边是地狱,一边是天堂。
而《八佰》所要表现的绝不仅仅只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这样简单的批判。战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四行仓库中战士的英勇行为激发了租界人民的爱国情怀,而同样的,租界人民的爱国情怀也激励着四行仓库中的战士们更加英勇杀敌,保家卫国。
《八佰》的好就好在虽然描写战争,但是聚焦于人,聚焦于人性。每个角色都不同,但又都有血有肉。有人在战争中始终英勇,有人在战争中从怯懦到英勇,有人在战争中从老兵油子变回真正的战士,有人到最后才真的不再是瓜怂,有人始终害怕、始终怯懦,终成逃兵……但,战争永远才是最值得批判的,它对人、对人性都是极大的摧残,而战争中的人,视死如归固然可歌可泣,贪生怕死却也是人性必然。
欧豪饰演的端午是个有成长的角色。他原本只是个农民,“想要来大上海看看”,结果被卷入战争。起先他害怕得要死,枪都端不起,随时想着逃跑保命,但后来在山东兵等人的影响下,变得勇敢,变得有担当。
王千源饰演的羊拐是个老兵油子,当兵打仗不过是为了挣军饷养老母亲,他并不想建功立业,他更想回家讨老婆,然而终于这只能是“下辈子的心愿”。
张译饰演的老算盘原本就是个军中的文职,结果也要被要求上阵杀敌,他油滑、他怯懦、他害怕、他随时想着逃走……最后,他终于逃往苏州河对岸的租界。然而这时候租界的人们也已经开始投入营救,投入战斗,从地狱逃出的他茫然了。
《八佰》对于租界人们的描绘也不仅仅停留在批判或者歌颂。是的,租界里有杨惠敏这样一直积极筹款、最后为守军送旗的女童子军,但更多的是人性更为复杂的人们。
其中最亮眼的角色应该是李九霄饰演的刀子,他是一个赌场打手,其实出场很早。难民们过租界的时候他就在,黄志忠饰演的老葫芦想要掩藏自己军人的身份进入租界,就是他阻拦的。后来杨惠敏带人躲避流弹,也是刀子不肯开门让他们进去。但当他看到为了给四行仓库的军人连上电话线,一个个国人牺牲了。他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个任务。不管那一刻他是被人们的爱国热情打动,还是就想着能展现自己跑得快的技能,他终究是为战争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为国捐躯。他也是壮士之一。
《八佰》中都是这样并不脸谱化的、有血有肉的人。每个人在战争中都被迫展现出他们不同的面相,战争能够将一个普通人逼成战士,也能将一个普通人逼成懦夫、狂人、疯子……战争,逼得侯勇饰演的大学教授都举起枪来,战争太可怕了。所以看得出管虎导演还是反战的,并不仅仅停留在歌颂英雄和批判敌人这个层面上。事情是发展的,人性是复杂的。也因此,演员们都成功脱掉了自己的标签,变成一个一个丰满的角色。
而说完了人,其实我还想说一说管虎镜头里的动物。
《八佰》中出现了很多动物的镜头,第一个就是乌鸦,它们煽动着黑色的翅膀盘旋在断壁颓垣的战场上空,然后有一只落下来,落在了一个死人的头上。这一幕,仿佛是地狱写照。
而在租界另一边也有鸟,它们被养在笼子里。对于鸟儿来说,地狱里有自由,而天堂却寸步难行。
之后,又陆续出现了鱼、马、老鼠……还有被战士们抱着的猫、狗这样的宠物,这是他们死前的慰藉。而在租界,赌场老板娘养的宠物是孔雀,这是她富裕的炫耀。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电影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动物,一定还是那匹白马。它贯穿电影始终,在四行仓库出场,然后被小七月驯服,又冲出了仓库,在街上奔跑,吸引了河对岸人们的目光。在战争炮火中出现,又成为谢晋元谈判时候的坐骑。有时候还出现在小湖北的幻想中……这个白马的意象是整部写实风格电影中最浪漫的一笔。
当白马奔跑在街道上,河对岸的人们惊呆了,争相观看这一奇景。是啊,白马为什么要出现在街道上?它们本该驰骋山野。就像小湖北、端午、老葫芦为何要出现在战争中?他们本该在家乡种地,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羊拐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本该在老家娶上老婆,过好日子。刀子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他本该守好他的赌场就可以。山东兵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小七月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谢晋元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他们都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们本都该拥有更好的人生。
战争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战争就不该出现……
来自现在的主角团统统死在了未来。来自未来的谢晋元团长,带着他的战士们正逃出未来,冲向安全的现在。我在桥那头的现在热泪盈眶,恨不得伸手拉他们一把。可是在真实的历史中,谢团长率部到达租界后,却被缴了械,受到俘虏般的待遇,不久就遇刺身亡。一个从未来逃到现在的预言者,想来结局也大致类似。
我不喜欢《八佰》,但凭良心,我得承认它拍得好。阎锡山在三个鸡蛋上跳舞尚且跳得如履薄冰,按现在意识形态的潜在复杂性,管导脚下那是鸡蛋成堆,可是人跳得比《芳华》还好。关键是脚丫子要抠住最大的那个蛋。但即便抠住了民族主义,你要跳舞那还是得八面逢迎,变身奇美拉,尾巴一扫就碎掉几个小蛋,给微博豆瓣溅上黄白秽物。无伤大雅,开播后票房能飞就行。焉知《八佰》不是今后国产战争片的新范式?
这个拼贴混杂的缝合怪实在是人文学科爱好者的福音,肥沃试验田,因为能插进去划拉开的缝隙实在太多了。于是我也把最近摸到的加速主义刀子伸过去比划。刀子挑开一道缝,我立刻就看到了很吓人的东西。比电影里战争场面的血呼啦哧更吓人,更不寒而栗。这肯定不是管导本意,但也绝非我个人主观臆断。在这样一个语境里,电影的客观性就在那里。
八佰勇士的逃离,是在逃离未来,逃向现在。
这看着有点迷糊。先从那条河说起,苏州河。
管导想要的是票房,越高越好;要高票房就要唤起观众的情感强度,越强越好;要唤起情感就需要打破“观看”的冷静对立,让观众切身“参与”到电影中去。于是观众在电影里就有了两种化身,其一是主角团,被收进四行仓库的散兵游勇,好莱坞式现代个体群像;其二就是苏州河对岸的上海市民,在电影的大多数时间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观看距离。而暗如黑镜的苏州河,就是横亘在影院观众和电影之间的那面屏幕。于是主角团试图逃跑,归鸟恋旧林,是现代人希望逃回到现代的安全的玻璃罩子里。但对岸居然不断有人跑过桥、游过河,奔向地狱般的四行仓库,在屏幕内外建起纵横交织的关联,这就很让人头疼了。到影片最后,这种奔向地狱的冲动具体化为侯勇教授替了望远镜的步枪,化为一条条伸向战士们的手臂。这一条条的都是伸进屏幕的观众的手臂,是来自现代文明的戴着手表涂着美甲的手臂;而手臂的主人安稳坐在沙发椅上,憋着冲动盈着热泪为战士们加油。他们终究没法冲过栏杆,冲进屏幕里去。
确立了屏幕内外/河流两岸的对立和互动,紧随而来的问题是:屏幕内外,处在什么样的时间关系中?管导当然得往样板戏主旋律上靠,但又舍不得小布尔乔亚那部分票房。于是《八佰》不是连续性、因果性的历史主义叙事,不是“烈士鲜血染成的红领巾”、不是“为了新中国前进”的舍生取义。黄晓明特派员的“历史人民会记住你们”因为缺了旁证支持空洞无力,影片结尾的老上海/新上海切换也显得勉勉强强。民族主义当然是有的,但必不可少的对手却缺席了,因而民族仇恨也不再有。作为敌人的日本,在这个电影里成了遮遮掩掩的符号,刺杀俘虏与其说为了激发民族仇恨,不如说是承担主角团蜕变的叙事功能。而与日军统帅的会面,也说明这场战斗只是“服从上级命令”和个人主义的“男人之间的对决”。
《八佰》所展现的,并非历史-当下的关系,它更多立足在当下自身。在民族仇恨上避实就虚,相应的,电影里来自欧美世界的“现代人”戏份颇多,甚至这场战斗整个儿都是表演给外国人看的血腥真人秀。从这个角度上,甚至可以说《八佰》其实是现实主义的时代寓言。在电影的时间线里,八佰勇士浴血奋战,白人老爷抽着雪茄作壁上观;但好景不长,不久之后欧洲文明世界也都将卷入大战,与远东战场同样凄惨酷烈。在现实世界,远东抗疫的时候不少白人老爷也作壁上观,但好景不长……
说立足当下,不如更进一步,说这个故事是无时空的。如果剥掉吉光片羽的老上海奇观、挡住洋人的摄影机和飞艇,将视线集中在阴郁可怖的四行仓库,那么在这里,时空背景是被悬置的,庞大的仓库仿佛漂浮在真空中。这种悬置处境,是参与电影的各方力量拼贴、拉扯与妥协的结果。在仓库里,无论是各怀心事的主角团,武装到牙齿的德械部队,还是大义凛然的谢团长,他们的敌人是来自外太空的未知而命定的灾难,早晚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仓库则成了存在主义式的荒谬地狱。《八佰》讲的是,在一个危机迫近、极端狭小空间内,人类被逼无奈而各不相同的反应。大部分来观光的,成了视死如归的战士;来了害怕的烂泥糊不上墙的,跑就跑了;德械部队也不是天然就视死如归,人体炸弹是被逼无奈又杀红了眼;谢团长,本来义正言辞,最后却戏剧性地陷入存在主义三问:我是谁,我在干啥,我要去哪?
在这无时空的处境里发生着残酷的故事。为了最大程度地提高观影的情感强度,《八佰》把观众按在座位上,扒开眼睛给我们看那些最血腥最暴力、最能引起生理不适的战争画面,又强迫我们合上嘴巴,把这些引起不适的异物慢慢化入体内。这比《湄公河行动》这样专注丝滑爽感的大众文化套路高明多了。先引起痛感再转化为快感,此之谓崇高,这是《勇敢的心》、《血战钢锯岭》的梅尔·吉布森式成神之路。不指向神,那么这种崇高感指向何方呢?指向已被各方力量拉拉扯扯减弱了势头、丢失了对手的民族主义?还是指向躲躲闪闪、最终由谢团长在桥上悟到的存在主义?
残酷就是残酷本身,它悬置了时空,不指向宗教,不指向民族主义,不指向西西弗斯,崇高化的升天之路最终无所归依。
或者能不能说,这残酷里头包含了一点点现实主义?
用拉康式的话来说,现实主义就是现实(reality)将实在界(the real)逐出视野之外,将现实自身看作唯一真实的思维方式。如Mark Fisher所分析,在浪漫主义者科特·柯本自杀身亡后,反抗性的摇滚在现实主义的嘻哈面前黯然失色;而对新一代嘻哈歌手来说,对青年文化革命性的任何天真希望,都被对残忍现实的冷静拥抱所取代。所有感伤浪漫都是需要剥除的幻觉,一切人反对一切人、丛林法则、剥削与被剥削才是唯一的现实。这是种抑郁症式的狭窄视野:一切积极状态,一切未来,一切希望,皆为幻象;认识真相,就是认同并接受这世界的残忍与荒芜。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刘慈欣的《三体》正是这么一部现实主义科幻小说,它得以流行的条件是窃格瓦拉和三和大神。
在这一点上,可以说《八佰》也是一部现实主义电影。它是悬置了时空的现实,无民族的民族主义,无主义的存在主义,碰了壁的崇高感。中枪就伤口炸裂,命中要害就死。在《八佰》中,观众是河对岸的围观市民,也是银幕外的观影人;要打破河流的界限、屏幕的界限,就得让观众对战士的痛苦感同身受,让观众将残酷消化为自身的一部分,让观众怀着受虐狂的炽烈情感扑向地狱。这是种脱敏的电影医学,它想要观众挥泪认同的,是观众的现实生活中从未有过的酷烈。
如果说《八佰》的时空悬置、历史淡化不属于过去,其凄惨酷烈的程度又显然并非观影人的现实,那么是否可以猜测,这种现实主义是一种来自未来的现实主义?
从未来返回现在——这是一种加速主义的时间观念。加速主义是克苏鲁的哲学,是对一个必然到来的人类末日的预感;Nick Land这样的巫毒术士,在谵妄中收集信仰的力量,强化海底克苏鲁与地面现实的关联,好让那巨大的触手早点撕裂僵死的现实。也是终结者的哲学,来自未来的人形杀戮机器,提前解决一切反抗力量,为机器的统治铺平道路。让那命定的末日早点到来吧。从未来回到现在,再从现在冲向未来,这构成了一个循环往复的回路(Circuitries),不断加速、逐渐炽烈灼热,最终熔毁在混乱的地狱中。
对《八佰》这样一个意识形态奇美拉来说,那些通常的单一路径阐释都无法贯彻到底,这反而给加速主义式略显单薄的阐释腾出了空间。不妨将《八佰》倒过来,把它视为一个未来主义现实主义电影,如何?
那末日般断壁残垣的上海因此得到了解释。被战争毁灭的仿佛不是1937年前的上海,而是2020之后的上海。在电影中并未现身,而只是通过方言出现,通过口音召唤着观影者认同的天津、东北、陕西、湖北、四川,也并非来自1937年的地图,而是来自2020年的地图;它们是安全的玻璃罩中的家乡,却不得不面临未来上海纷飞战火的威胁。那充满科幻感的飞艇与高达般的巨型推土机得到了解释。苏州河,此岸是地狱般的未来,彼岸是安全的现在。那终有一死的焦虑感,和来自外太空的敌军攻击也得到了解释。这场发生在未来的战争,是观影人那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是《杀生》中最终滚落下山、碾碎文明的山顶巨石,也是《你的名字》里从天而降的巨型陨石。
误入四行仓库、卷入战争的主角团所经历的,正是观影者自身的未来,是观影者自身的必然命运。上海市民伸向冲桥战士的手臂,正是观影者的手臂,伸向未来地狱中受苦受难的自己。在我们坐在沙发椅上的观影者当中,没有人想面对凄惨酷烈的地狱,但是也许(必然?)有一天,在特定的情境下,在外在力量的压迫下,我们不得不将手中的望远镜换成步枪瞄准镜,不得不给自己挂上满身手榴弹,甚至不是被迫而是主动地奔向地狱、拥抱地狱,怀着满眼热泪、满腔壮怀。这样的事在现实中难道没有吗?毕竟这一类电影已经开始了脱敏治疗;而作为一个战争题材的大众文化工业产品,它就像一个参加无尿检短跑比赛的运动员,必然身不由己地,闭着眼将民族主义的兴奋剂注入自己体内。
来自现在的主角团统统死在了未来。来自未来的谢晋元团长,带着他的战士们正逃出未来,冲向安全的现在。我在桥那头的现在热泪盈眶,恨不得伸手拉他们一把。可是在真实的历史中,谢团长率部到达租界后,却被缴了械,受到俘虏般的待遇,不久就遇刺身亡。一个从未来逃到现在的预言者,想来结局也大致如此。
后浪,你该往哪里跑。
《八佰》,两把刀子,一把陈树生,一把刀子。
一个是军人,绑着满身手榴弹,跳进日军钢板阵,炸得小鬼子血肉横飞。
血书一封:舍生取义,儿所愿也!
这把刀子,剜心窝的痛!
一个是混混,“沪江堂,小辈,刀子请愿!愿意一试!”
刀削拇指,按了红手印就往桥上跑,中弹也不回头。这一跑,有去无回,身卧血泊。
这把刀子,刀锋泛着光。
前一个是北岸的八佰壮士,后一个不是。
后一个是南岸的浪子,是商会打手,是江湖混混,是个看赌场的。
就算这样,一但被叫醒,这把刀子也是出鞘即杀,所向披靡。
第一导演找到南岸浪子李九霄。
北电表演系毕业,演过《记得少年那首歌》《火锅英雄》《送我上青云》。
这次,《八佰》刀子。
聊《八佰》刀子,聊到最后,就四个字,有情有义!
第一导演:怎么接到《八佰》刀子这个角色的?
李九霄:特别感激《八佰》的制片梁静姐,当时我也没去试戏,也没见导演,是梁静姐发现的我,然后把我推荐给了管虎导演。正好刀子那个角色空出来了,我就去演了刀子。
中间见过一次管虎导演,当时(2017年12月)我在拍《送我上青云》,和姚晨老师在贵州一块拍戏,请假去了一趟上海,第二天见了一下管虎导演。
他在现场忙别的工作,因为那时候北岸已经拍的差不多要杀了,开始要拍南岸了。他在那工作,我过去以后就看他很忙,我也没说什么,就观察他,觉得个儿很高,真的就像大老虎一样,还戴了一副眼镜,有时候还会把眼镜挂在脑袋上,觉得很有趣。
他忙完以后突然看到我了,说九霄,你来啦,你看过这仓库吗?我说还没看过,但是来见您之前早上去了一趟四行仓库,真正的四行仓库。
虎哥就把我领到现场,在仓库里边转了一圈,他那个步子迈的大,腿又长,我小跑在后面看。
第一导演:你之前跟我说管虎导演搭了座城堡,你就是骑士,这就是演刀子的全过程。
李九霄:为什么我说管虎导演是搭了一座城堡呢,他就像一个建筑师一样搭了一座城堡,或者像一个造梦师一样造了一座城堡,然后把我扔进去,说你就是骑士,我就信了。
虎哥带我转了一圈四行仓库,我能感受到四行仓库的布景、布置,还有整个工作人员。因为当时仓库里面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在打扫,他们穿的都是军装,他们的眼神、他们的气质会让我感觉很真诚,也很真实。
第一导演:你是怎么酝酿刀子这个角色的?
李九霄:给你看些东西。
这是我对蓉姐做的手势的来源,袍哥文化。(袍哥会是清末民国时期四川,包括现在的重庆等地盛行的一种民间帮会组织)
阿尔·帕西诺这张是我拍戏的时候总在看的一张照片,觉得很优雅。我希望刀子有优雅在里面,刀子虽然是混混,但他不觉得啊,他肯定觉得自己倍儿优雅、倍儿有面子。
《Demons》、《Man on a Mission》是我演刀子时总会听的歌。《Dangerous》是我跑桥那两天听的歌。
管虎导演造了座城堡,把我扔进去,说你就是骑士,这些小传、资料、图片、歌儿就是我的锅碗瓢盆。
第一导演:北岸拍完拍南岸,你在南岸的第一场戏是什么?
李九霄:南岸我第一场拍摄的时候还是过年前,应该是刚刚拍完《送我上青云》就去拍刀子第一场戏了。第一场是雨戏,因为我们是顺场拍的,记得有个镜头就是我拿着刀指着老葫芦,那是我的第一场戏。
第一场戏拍了一夜,整个晚上一直在下雨,冬天一直在下雨,一堆人熙熙攘攘的。拍完以后管虎导演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感觉非常好啊,我连摄像头在哪都不知道,看不到摄影机。
我觉得这能让演员有很好的代入感,相当于帮我做了一次案头工作,看似好像对刀子这个角色没那么重要,或者帮助没那么大,其实现在反过来想,他对刀子整个人物塑造还是帮助很大的。
他让我相信我就在那个年代,我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因为说白了我们还是现代人,那个时代的人到底什么样光靠脑子是想不出来的,只有你自己去走一遭才知道是什么样。
估计这么说会很难懂,就是我站在那削苹果的那场戏,南岸车水马龙,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灯火辉煌,都是那个年代的气质,这是宏观的。
微观的就是那些群众演员扮的平民也好,扮的军官也好,扮的商人也好,包括我们商会的那些人也好,他们穿的衣服、化妆、服装,还有他们手上拿的道具都是很讲究的,都做了旧,鞋也做了旧,鞋上的泥点子都是做了旧的。
他们手上拿的拐杖、推的车、卖的那些都是真的,包子、小点心、烟……包括我手上不是老抽一根烟吗,那个烟其实是旁边卖烟的小烟盒里装的各式各样那个年代的烟,我拿了一包,觉得还不错。道具给了我一个打火机,就这么着抽上了,我觉得很梦幻。
你还能看到那个小孩怀里抱着小宠物,小兔子,还有进城的农民牵的一头羊,那个羊也是活的,包括黄志忠老师旁边有一个旗人,我自己观察应该算是旗人,他手里拎着鸟笼,里面那只鸟都是真的。
一个大全景他能做到那么细,咖啡店里边菜单上的食谱都有,都是那个年代的,包括什么样的咖啡也都有。
对我这么一个现代人,又是半路进组的演员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刺激,一下让我相信了那个年代。首先你相信你是那个年代的人以后,后面的都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第一导演:北岸的戏都没看到?
李九霄:对。我很多时候看北岸也不是从脑子里面想象他们是怎么打仗的,之前不是拍完了吗,管虎导演会拿之前的素材给我看,怎么打的,这打,那打,包括跳仓库、放毒气那些,都给我们看了素材。
第一导演:你的重头戏是跑桥,那个戏演了几条,怎么过的?
李九霄:我记得演了两天,第一天是排练。排练也挺逗的,我不知道是排练,第一天告诉我要去跑,我全副武装,包括精神上也武装,还喝了两听红牛就去跑了。
摔、摸爬滚打,进行了七遍,终于听到对讲机那边说OK了,我心里边一下觉得终于跑完了。
管虎导演他们就过来了,他们要出这个园区就得经过那个桥,经过桥的时候他看到我坐在地上。我忘了我想说什么,我想说感想,太不容易了什么的,管虎导演紧着对我来了一句,说今天走戏走的还不错,明天加油。
我一听脑袋就大了,当时我的手什么的全都破了,回去洗澡的时候我就看我的伤疤想明天怎么办,因为都结痂了。
第二天我又喝了好多瓶红牛,然后就去跑,跑了8条,但是那些结痂全破了,旧的伤全部蹭破了,新的伤又出来很多。
其中前6条因为脸太干净了,我跟化妆老师说能不能把我脸化脏一点,但是化妆老师也是工作负责,说我之前脸还挺干净的,凭什么一跑桥上就脏了,我忽然想想也对。
那怎么办?就只能把自己脸往地上蹭,我就这么想了一下,我说那就干吧,就豁出去了,真的就是豁出去了,演员不就是靠脸吃饭吗。
第7条的时候我不是摔地上了吗,往前爬的时候把脸就在地上蹭了,蹭得花啦吧叽的,当然也挺疼的。
拍完以后就听那边对讲机说这个好,这个好,这个脸好,管虎导演那边就说这个脸终于脏了。
我当时有一种感觉,就是跟管虎导演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沟通,有那种默契。因为我当时也在想会不会脸太干净了,拍了6条都没过,最后脸脏了他也觉得特别好,就过了。你也知道,一般都是拍完过了导演会再保一条,基本上就又来了一遍。
当时拍完后特激动。我拍完跑桥以后心里那口气就松下来了,因为我知道那是最重要的一场戏。
我当时躺在人造血泊里边,还有下完雨以后地上不是有小水沟么,我看着那个小水沟就像镜子一样反射着四行仓库,反射着天。
我当时趴在那,我得死啊,死了以后也不能动,那边也不喊卡,我就不能动,我就虚着眼睛看小水沟,它反着四行仓库,反着天,那一刻,我觉得我对得起刀子这个壮士了,对得起我这个角色了,就是这种感觉。
第一导演:你跟蓉姐的戏,有一处是你拜了一个军官遗像,那个遗像是谁?
李九霄:那个遗像其实是蓉姐的儿子,他也是一个军人,战死沙场。
她儿子这种军人形象在刀子心里是非常受到尊敬的,有这个铺垫以后,刀子才会受对面国军的感染,才会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铺垫。
那个遗像在那立着也能说明我和蓉姐的一个关系,蓉姐是开赌场的,我是帮她打理这个赌场的小弟。我去赴死以后,有一个镜头是蓉姐侧过来,然后很难过、很伤心、很惋惜,我觉得那个镜头其实也会透露出一个信息,就是蓉姐是把刀子当成她儿子了。
你看蓉姐演的是重庆人,刀子也是重庆人,她儿子先牺牲了,有可能她儿子牺牲以后刀子进入她的生活,虽然平时我们是工作关系,但生活里她也会时不时地把刀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我是这么想的。
第一导演:你跟蓉姐告别的时候,那个公交车把你带走了,之后动作一气呵成,扔衣服、束头发、按手印、跑桥。
李九霄: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一个事,那天拍跟蓉姐告别,我有一个小小的算是即兴,也算是设计,我也不知道,就是自己体会的。
我跟蓉姐那个关系,觉得这时候道别,就像跟亲人道别一样,不像是跟大姐大,或者跟上司、领导道别,跟亲人道别我自己想的是笑着道别。大家也一直在问,我为什么冲蓉姐笑呢?
我是想告诉蓉姐,你放心,我去了肯定能回来。我虽然叫她姐,但是刀子心里边已经把她当自己的亲人了。你放心,我肯定能回来,我跑的快,别担心,我走了。然后车一来我就不会让她再看到我,也就是说你就先不要看到我,一会儿我就回来了,就是这个意思。
第一导演:除了蓉姐,刀子和杨慧敏的戏也挺多,虽然没语言上的交流。
李九霄:杨慧敏一开始是有点瞧不起刀子这种人的,你那么牛逼,你那么凶,你干嘛不去抗日?你看对面的人,你在这拽什么拽。
刀子其实也看不上杨慧敏,觉得她挺装的,装什么啊。反正他们两个一开始是互相看不上。
随着事件的发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两个互相看彼此对事件的反应都不一样了,也互相在刺激着对方,最后两个人在互相影响下共同成长。
北岸不也一样吗,北岸也是逃兵和真实的德械师互相刺激彼此,互相成长。
南岸也一样,南岸也是我和杨慧敏这些人互相刺激,包括梁静姐演的角色和她的老公,也是互相刺激。
第一导演:姚晨去演了何香凝,你们在片场碰头了?
李九霄:我和姚晨姐没有对手戏,但是在同一天杀青的,她杀青的时候我也杀青了。我们俩碰见,我说大姚姐,我就是在等你过来杀青,我们一块杀青。
第一导演:你之前演叶京的《记得少年那首歌》,这次演《八佰》,你觉得叶京和管虎是怎样的人?
李九霄:首先他们两个都是对自己的作品非常苛刻的导演。
演员也算导演作品的一部分,所以对我们肯定会更苛刻。
叶京导演会对演员的控制更多一些,他会跟你说你要怎么做。管虎导演对演员的控制会少一些,他会给你一些空间。
当然,我觉得有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参加叶京导演电影拍摄的时候太小、太年轻了,一问三不知,连近景和中景都分不出来,所以他很多时候是手把手教你。
管虎导演更多是信任你、相信你,让你去撒开欢儿地想象,然后他再来收,就是再来调你。
简单说就是叶京导演他是先调你,再让你去放,管虎导演是先让你去放,然后再收,这是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的共同处一个是对作品非常严谨,第二个是他们都是非常有情怀的人。我觉得这个也是成为一个大导演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是有情怀的。
不只是对电影有情怀,我觉得电影和人是分不开的,你对每个人都是有情有义,你对工作也会有情有义。
有可能你见到一个人他对你特别有情有义,特别有情怀,特别重情义,突然再过两年,你看他对工作好像没有那么有情有义,我觉得他之前对你的那个态度有可能是那一天装出来的。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一定对每个人都是有情有义的,对他的工作、他的事业、他的爱情都是有情有义的,我觉得这是一致的,分不开的。
第一导演:《记得少年那首歌》压了很多年了。
李九霄:我太想知道它还能不能上。《记得少年那首歌》对于我来说已经快成这个片名了,记得少年那首歌,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一导演:明白。
李九霄:也是一种情怀了。我觉得我特别幸运,就是遇到的作品大部分都是导演给我造了一个梦,让我去梦里面走了一遭,让我突然有一天醒来以后,想想这个梦的时候心里很幸福,特别感谢这些导演。
本人李飞,生于巴蜀,1909年宣统元年,属鸡。父从木匠,长兄年长5岁,传承手艺过活。
民国十七年,16岁的我到上海打拼见世界,初来乍到,大街小巷比起家乡显得“热闹非凡”,但人人表情严肃紧张,满地传单纸张写着“打倒帝国主义”六个大字,问过学生路人才知道是一个日本纺纱厂的工人被打死了。我认为工人没准不守规矩,但日本人着实令人反感!
民国十九年,两年后的我已对上海的车水马龙不再陌生,心怀梦想,意气风发!但光靠着漕运码头工人这份差事早晚是第二个“顾正红”,更别提衣锦还乡了!好在老天爷赏我一双宝腿,再凭借着拼命敢干的精神,很快被商会看中,并顺利加入。
民国二十六年,在上海,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脾气大。我就属于二等人,商会陆先生常说“处世之道尽在诚字”!我的处事之道也是“钱财用的完,交情吃不光”。从16岁出来打拼到24代觉字辈十三堂弟子,仅仅7年。江湖上获名“刀子”,做起事来像把刀子一样忠勇,稳准狠!大哥替我消灾,我为大哥卖命!
对于四行仓库中日交战,我并未觉得天要塌下来了,不得了的啦,他们小日本还是要放屁吃饭的嘛!只要不搅和到我们商会地盘就行,该管的就得干,不该想的干了也白干,比如蓉姐以及她的赌场是我操心的。
但北岸打起来了,南岸的难民瘪三越来越多,这也是我反感日本人的原因之一!真正让我想与他们拼命的时候,就是他们居然开起船来准备登陆租借地,欺负到家门口了!就得往死里打!话说回来,北岸守军有种,我佩服!蓉姐的儿子是军人,我也佩服!
刀子这个角色顾名思义,具有双面性,亦好亦坏,可用来削水果,也可用来杀人偿命。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国之概念,只有大哥信仰,小家思想。可以说他就是商会云云之中的一把刀,他可能扎伤过无数好人,但最终扎死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亡命徒……
(采访、撰文/君伟)
*本文首发微信公众号:第一导演(ID:diyidy),欢迎关注。
我裤子差点毁在这部电影上了。
电影上映前上就诸多言之有物的差评,今天亲身看完电影的感觉,所言非虚!!
比起八佰这个题材,我本人对管虎导演的个人能力怀疑更大。他历来把电影拍得疯疯癫癫,又喜欢滥用象征和隐喻去掩盖一些不敢公开示人的价值观点,关键在于每部电影都假高潮,文本也不好看。
今天看八佰,前半部分尽管战争场面明显不符合历史(双方军队的纪律性都好差,战术都好蠢),剧情也不符合逻辑,价值观也令人欲言又止,然后就对那种德械审美、咆哮式治军硬吹……我都还算坐得住。
接下来到了黄晓明饰演的党国上峰来对谢晋元劝晓以“理”那段——我就记了个印象。好像说的是,这场战就是被日本人揍了躺地上撒娇,演戏给帝国主义爸爸们看的,期望帝国主义爸爸们看到别人家孩子打我屁股多疼,生气了去骂他的爹妈;结果现在欧爹美妈自己闹脾气,没人管我们了,演不下去了,要逃到割让给洋爹妈的租界去“保留些种子”,“让那些杂牌军断后吧”。
我心说哎哟,管虎让人意外啊,这段台词不把光头党的底裤都给扒了吗??难道前面铺垫那么多,是为了最后反转来个大批判?这按新中国后的价值观,谢晋元要不憋出一个临阵抗命誓死不撤,这个“孤军唤醒国人”的大牛皮怎么圆得回去?
本来这个尿点我已经憋了一瓶可乐的尿了,反倒是坐了下来。眼看剧情就要到最后的高潮,最后的决战了,我 倒要看看管虎怎么才能把剧情圆回来!!
结果最后的剧情原来是,谢晋元对着他刚下令洗过断头澡的这几百名士兵,一顿训话猛如虎,大意就是真的要 “成建制、整齐”地撤离到租界了!!而且还真的让杂牌兵断后了!!!
然后整个剧情的高潮就是,在杂牌兵和伤兵们挺胸抬头走出去送死(???)的同时,几百个全副武装的德械精锐,丢下尸体和伤兵,用德械吹最喜爱的整齐划一的号令,冒着日军的猛烈炮火,面对对岸无数平民殷切的目光,不顾伤亡,集体冲向租界的大桥!!!
租界的大桥 ??
???????????????????
我靠管虎原来是这么给溃逃洗地的啊?!!原来根本就不洗啊?!!直接就放礼炮“转进”了啊!!!!!
看到电影最高潮的那一幕,一群弓腰如猛虎的德械精锐,在营长的一声“冲啊”的大吼下起身狂奔,我一瞬间产生幻觉还以为是吹响了反攻上甘岭的号角了——现实却是喊着 “不要恋战”、“不要回头”,面对着自己的人民,背对着屠杀自己的敌军,想逃到别的帝国主义爸爸从你中国抢走的地盘里逃命??
我特么————————差一点就把尿给气出来了!!
查一查这是75年台湾版八佰设计的虚假桥段,国民党那些窝囊废一辈子都在给帝国主义爸爸演戏,一辈子都转进,拍出这种剧情来他们还自觉心安理得。你管虎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居然连这陈年老屎都吃得下去??
即便吃的下去,问题在于这个结局也把整个电影的逻辑毁了啊!管虎你处心积虑编了那么多剧情,编出了一堆被孤军感动的皮条客、戏子、妓女、青帮、赌场黑帮、外国记者甚至还有汉奸双面间谍……只为了圆一个国民党吹了几十年的谎:孤军奋战激发起国人的民族情绪、最终获取抗战胜利……
但电影中谢晋元 “冒着敌人的炮火,撤退,撤退”的理由是 “保护德械种子”,那这些 “德械种子”后来在租界下场如何?谢晋元本人下场如何??保家卫国的军人从战场上丢下死者和伤兵逃走,面对自己的老百姓,背上受敌人的伤,宁愿受如此奇耻大辱……换来在祖国被帝国主义者侵略强占的土地上,最后手中没有武器被敌人俘虏、奴役???给管虎这么一演本来颇有气节的孤军就纯粹是贪生怕死的军人败类了啊??
至于管虎花掉好几成笔墨,着重描写的那些被孤军感动的青帮、黑社会——他们几成在四一二沾过烈士的鲜血,又有几成在上海沦陷于日寇时甘心做了汉奸?
而管虎导筒里那些被孤军所感动的列强爸爸们,什么泪流满面拍摄战局的洋记者,气愤至极向日军方向开枪的租界士兵——日军统治上海的时候他们在干嘛?孤军被交给日军时他们在干嘛?
电影结束了,一个大镜头从战火后的四行仓库直接变成了今天金碧辉煌的上海滩头景象,可管虎这部电影中 “演戏给帝国主义爸爸看”、“转进到老百姓中去”的历史逻辑,和今日上海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恐怕只有在台湾天天演习 “飞机撤退”、“地堡逃亡”、“军力保全”,以求支撑过两星期获得美国爸爸 “调停” 的那帮货色,才可能对管虎八佰的历史逻辑投来会心一笑吧(然后转过背去继续骂死一个少一个)??还说不是跪舔金马奖?
真是气死人了!!下次再要去看网上差评如潮的电影以身犯险,一定要不喝水!
几年前去南京,我从中山陵出来以后,特意去了1.5公里外的灵谷寺,想看看那里的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公墓。
相较于中山陵的人山人海,名为“正气堂”的国军阵亡将士祭殿,算得上门可罗雀。位于“正气堂”后面的国军阵亡将士公墓,早已改建为草坪与花坛,花坛中央种了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气势恢宏。
在墓地的北侧,还建有两座“一·二八淞沪抗战”碑柱,分别写着“第五军淞沪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和“第十九路军淞沪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
碑是老的,字却是新的。
1937年12月,日军占领南京后,蓄意破坏墓地,磨掉了碑上大部分文字,只剩下碑柱。显而易见,日军对国军的强烈憎恨,不是来自五年前的“一·二八淞沪抗战”,而是源于刚刚发生的“八·一三淞沪会战”。
这场长达三个月的惨烈对战,标志着中日战争全面爆发。最先防御上海的国军第87、88师,配备全制式德国武器装备,实为国军精锐,然而在日军的猛烈攻势中,伤亡惨重、无以为继,不得不退守至上海西部郊区。
为掩护战友向西撤退,国军88师524团团附谢晋元率领数百兵士,面对敌军,以四行仓库为据点,坚守了四天四夜,为淞沪会战划上了浓墨重彩的句点,他们也被世人盛赞为“八百壮士”。
8月21日上映的电影《八佰》,就把镜头对准了这场四行仓库保卫战,拨开烟熏火燎的战争迷雾,塑造了一批有血有肉的人物群像。
走进电影院以前,我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多“瓜怂”。
先是组了个中青少逃兵三人组,老葫芦躲着枪子儿、在战场上胡钻乱窜;端午看见日军就动弹不得、吓得瑟瑟发抖;小湖北就不说了,才十三岁,还是个半大小孩儿。
等他们被收编进四行仓库的守军,还没完呢,只会算账、不会打仗的老算盘,光想着溜号;老铁看着五大三粗这么大一坨,真打起来只会躺平装死……
看到这帮不成器的散兵游勇,怪不得朱班长气得破口大骂,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传说中的“八百壮士”?还真是。
镇守在四行仓库的88师524团第一营,号称“八百”,实则仅有423人。在原本受过德式训练的精锐士兵阵亡后,这些补充的兵力,大多来自湖北、浙江的保安团,甚至有不少人连新兵训练都没完成,就被匆匆送往前线。
然而,随着剧情的推进,在日军一轮又一轮的猛烈进攻下,在战友奋不顾身的血战中,这些散兵游勇开始慢慢有了变化。
当老铁看到战友倒在血泊中,听到他含糊喊着“帮我补枪位”时,或许还做不到拿起枪打退从窗口攻入的敌军,但他出于本能的善良,畏畏缩缩想要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勇气已经开始萌芽。
当端午看到骂他骂得最凶的山东兵、义无反顾地发起自杀冲锋时,他或许还没有意识到,山东兵掉落的赵云皮影,已经埋下一颗种子,正慢慢改变他的人生轨迹,预示着英勇壮烈的结局。
当小湖北看到总是笑眯眯、送他西洋点心的七月哥,就在他面前惨死时,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也似乎已经注定了,他最后是走还是留的终极选择。
在这些细腻而又粗犷的场景中,我们见他们所见、听他们所听、感他们所感,让他们的角色弧光显得真实可信,像这样以群戏为主的有限篇幅来说,能够完成这种程度的人物塑造,已经相当不容易。
《八佰》的难得之处在于,没有一味煽情,也没有一味让人物高大全。这部电影中所呈现的,有一个个身经百战的斗士,在极端逆境中爆发的惊人意志力;也有一个个怕死、有私心的普通人,在退无可退中慢慢觉醒的可贵勇气。
我一直觉得,英雄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塑造的,《八佰》证明了这一点。
卡尔·冯·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提到:战争只不过是政治的延续。
毕业于黄埔军校的谢晋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当他得知四行仓库的浴血奋战,实际上是一场有预谋的“政治秀”时,他的愤怒和沮丧可想而知。
四行仓库与英美租界之间,只隔着一条苏州河,整场战斗都展现在了西方世界面前。的确,这进一步吸引了国际社会的注意力,但并没有像蒋介石所希望的那样,为中国抗日战争带来实质性的国际支援。换而言之,这是一场失败的政治秀。
那么,这场战斗的意义究竟是什么?524团第一营的牺牲又有什么价值?
看《八佰》的时候,我恍然间会想起斯巴达300勇士。
他们之间虽然隔着两千四百多年的时间,却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都是反抗外敌侵略,都是掩护主力部队撤离,都是以少对多、明知胜机渺茫,就连引发的结果也很相似——温泉关战役并不能挽救雅典的陷落,四行仓库保卫战同样不能改变南京失守的定局。
即便如此,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如斯巴达战士在温泉关的壮举,掀起了整个希腊本土反抗波斯侵略的狂潮;谢晋元军团在四行仓库保卫战中的英勇行为,也表达了坚决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态度。
不过,有些人会觉得,四行仓库保卫战的这423人,最后其实有三百多人都撤离了,这就说明战斗并不像电影中这么惨烈。
难道电影为了艺术效果而故意夸大了吗?我并不这么认为,像这样简单地以结局成败、牺牲多寡来论英雄的人,既不懂历史、不懂战争,也不懂人性。
最浅显的道理在于,当这四百多人在四行仓库坚守时,并没有观众这样的上帝视角,他们不知道能够坚守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最后能有多少人撤离。
有一个场景非常典型,敌军来到四行仓库墙边,想要挖洞炸开墙壁,他们的盾牌太厚,从楼上扔下的手榴弹爆破都会被弹开。一旦敌军突破墙壁,整座大楼都会失守,势必导致全军覆没。在这样危机存亡的关头,一个个国军士兵排成长队,陆续从楼上跳到敌军的盾牌阵中,以人肉炸弹的形式阻止敌军。
没错,我们知道他们有些人活下来了。然而,当他们在自己身上绑满手榴弹时,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在如此残酷的攻防战中,最后还能够保留这些兵力,正是得益于战友这样无畏的牺牲。
的确,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但战争的背后不止有冷冰冰的政治,更是无数个有名有姓、有热血、有抱负的人,他们的努力,他们的壮举,不该被历史遗忘,也不该被你我遗忘。
正如冰冷的政治,不该盖住滚烫的血。
二刷。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质感很好,服化道什么,以及整体气场,可能数年内国产战争片超越不了,既然给过《血战钢锯岭》四星,没有理由不给我们自己的历史一样的分数。
有幸看了原版,那时疫情还没出现,世界还是原本的样子,但风暴很快来临,让电影耽搁很久。《八佰》让人震撼的地方在于它没有故意去彰显震撼却收获振聋发聩的效果,它用收束写磅礴,用胆怯写勇敢,用恐惧写悲壮,用不知所措写义无反顾。那些兵里有痞子、混子、油子,但最终他们都成了战士。那群人守护的是一种普遍的人类精神,有关于尊严和意义,其实这早就超越了某些区隔与冲突,在这样普遍的精神感召之下,如果说非要讨论守护,那他们护的就是人性尊严的旗帜。我们在生死硝烟里看见的是应该是一个一个一个的人,是具体的恐惧与希冀。《八佰》在中国战争片里是绝对重要的,无论技术还是意识,它所引发的电影外的讨论也会成为时间的注脚和底稿。
2020年我看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电影,即影院电影。时隔一年重新坐到影院,才深切感受到电影特殊之处在于影院环境,当灯一齐熄灭,荧幕亮起,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地看着从背后投射到荧幕上的光,与古老洞穴里的人们或许产生相似的感受。我觉得是近年来不错的抗日题材电影,虽然在群像塑造上没有把控好,但在拓宽了人性和道德光谱上的讨论,可供解读的空间还算不错的了。
和删不删减没关系,创作者就没明白是想拍大时代小人物,还是小人物大时代。对岸民众拍得更可笑
好的地方不少,管虎耍起行活来还是很扎实,在第六代导演中他大概是最具类型片思维的一位,镜头游走、配乐卡点都颇为讲究,片中那些爆破戏、枪战戏以及对兄弟情(战友情)的呈现,一点不比陈木胜、林超贤、陈德森这批久经沙场的香港导演差。结尾撤退戏看哭周围不少观众,这场戏带来的紧张和感动大概不输《敦刻尔克》结尾渔民集体开船救援英军的情节。当然,战争片的一些通病也有,前半段明显剪得有些碎(自然也与删减有关),而且角色视点过多基本也是国产战争片老毛病,华谊大概是把自家明星能塞的全塞进去了。护旗桥段删得令人惋惜,其余几处删减也挺明显的,虽说就目前版本来讲完成度已经很高,但作为观众谁又不更倾向于看到代表导演诉求而非政治立场的完整版呢,终归还是怀有遗憾。最后,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参与这部片台前幕后的人员都是值得敬佩的。
五星红旗上也有他们的血
比较感人的是 大喊自己名字然后跳楼自曝那段 我哭的稀里哗啦,结尾感觉有点草率,老算盘不知所踪
管虎拍的不止是一部商业战争大片,还是一部历史反思之作。突出了一岸之隔、地狱天堂的戏剧性和残酷性。一场战争沦为了当局的表演秀,但那些销蚀的血肉、被辜负的感情都是真实发生的。电影没有刻意渲染牺牲,没有升华善恶轮回人性救赎,直面生死,宏阔壮烈。摄影、美术在国产电影里都是最高水准,中青代演员群戏精彩。希望《八佰》能扛起电影市场复兴的大旗。
天堂与地狱只隔一条河,阵地与坟墓同在一座桥,壮士与伶人只差一层皮,怂包与英雄同扛一面旗。南岸有不恨国亡的商女,北岸是壮士许国的男儿,那边有粉墨登场的关羽,这边是七进七出的赵云。四百壮士用血肉唤四万万民众觉醒,五十三米河岸当幕布为租界万国表演。硝烟后,白马尚在,旗帜未倒,英雄不老。
怎么说呢,不管你抱着何种期待去看这部,都会觉得还欠一点。给它高分有点不甘,给它恶评于心不忍,“苦劳”电影。
讲述淞沪会战末期,谢晋元所率524团第一营死守上海最后一块阵地,影片让我们再次感受到华夏热血儿郎的家国情怀!何香凝先生的一句“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印象最为深刻!牢记历史,勿忘国耻,爱我中华!
摄影、视觉效果、场面调度是一流,但立意和内核是不入流。孙元良带领国军全部撤离上海,只留下420人保卫四行仓库,而且贪污了26万用于修筑防御工事的钱。人又少,又没钱,能打得不惨吗?打得惨,国军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四行仓库保卫战的本质是国军用这420人证明国军“还在坚守”,用卖惨祈求国际的介入。八百只是他们的棋子,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新闻讲究真实、准确、公正、全面、客观,拍真实事件的电影也一样。本片着重拍八百保卫四行仓库,对国军高层的昏庸腐败却一笔带过,这是片面,是断章取义。拍一部不交代时代背景的战争片毫无意义,我们不仅要知道他们打了一仗,更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更要知道这场战役背后的故事。张译从头到尾都是逃兵,没有任何成长。姜武和王千源的台词可以写得更高级。升旗很悲壮,但不符合史实。
太惨烈,太惨烈,太惨烈。
杜淳模仿的广东口音太散装了😂
1917 > 800
带着一片空白去看,全程目瞪口呆。或许是太久没看国产战争片了,看完这部,就像片中姜武抽的那口烟,舒坦!苏州河南北两岸,一边是枪林弹雨、九死一生,另一边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地上是战火横飞、天上是围观看戏。1937年的淞沪会战,太多的故事说不完。“孩儿不孝…娘,俺走了…” 陈树生绑炸药跳楼的群戏,没忍住直接老泪纵横。久违的口号“弟兄们,来生再见”、简短的一句“送你一程”都荡气回肠,战争片拍出了江湖气。而乱世中飞奔的白马,一骑绝尘,是对生的希望。幻想中的戎装战马,千钧一发,是对明天最后的向往。“活着就是胜利” 电影最后一个镜头,从四行仓库拉伸镜头,到现代的都市上海,电影内外,这都是最好的结局。
三星半,江分两岸,这边隔岸看戏,那边隔岸观火,四行仓库保卫战就是一场供看客们“围观”的战役。战斗场面着实突破,南腔北调的众演员也提供了很好的群戏。但导演迷失在符号堆砌中,马的意向用太多,还加了赵子龙……不及《老炮儿》的鸵鸟有那股灵气劲儿。战争的背后都是政治,视角必然受限,当然还有民众的视角也有缺失(只有观望和觉醒了),与台版《八百壮士》对照观看效果会更佳。
陈可辛都拍不出这么做作的电影,明明煽情得要死还要搞出一副纪录片的质感,后半段整个崩掉,生怕观众get不到还要派黄晓明出来说教点题。有几个战斗场面本来拍得还行,但都抵不过杜淳那出戏的假方言。
就像片名一样,佰。还是将核心置于个体,这也是最喜欢的一点。一群普通小人物的个人战争史,以及他们的觉醒。其中的血性,也是由之激发出来的。所以,才会更被郑凯那段感动。
我的评分是因为电影上映的不易,本身的虎头蛇尾和人物标签化就不论了。说点史实,“八百壮士”,百分之八十是湖北人,其中,通县县一百多人。多要感谢八十年代修县志,编辑部的张祥麟,挖出这一段历史。“小湖北”的原型应是万连卿,原是当地共产儿童团团长,被捕时因年幼保住一条命,后补充兵源去上海,成了谢晋元的卫兵。孤军营被破后,被日军押往南京做劳工,42年逃脱,编入远征军入缅。解放后,被送去新疆改造,79年特赦获释。释放前,遇到通城县公社在新疆推销茶叶,一听乡音,瞬即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