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

HD中字

主演:艾米·亚当斯,杰瑞米·雷纳,福里斯特·惠特克,迈克尔·斯图巴,马泰,马克·奥布莱恩,乔·柯布登,,派特·凯利,娜塔莉·希波蒂,袁罗素,克里斯蒂安·,杰达,朱利安·凯西

类型:电影地区:美国语言:英语年份:2016

 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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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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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篇影评

 1 ) 《你一生的故事》正确改编之我见

1. 片名叫个“ARRIVAL”是怎么想的?与主题有啥关系?放在这有啥独特性(外星人来地球的片子是不是都可以叫《降临》)?本来用《The Story of Your Life》就挺好的,或者你想一个酷一点的名字啊,比如“Once upon a Time in the Future”啥的。

2. 不应该是硬科幻,应该是软科幻。我觉得全书需要硬化处理的元素只有三个:视镜、七枝桶和七枝桶语言:

2.1 视镜:弄来大飞船毫无必要,又花钱又没什么用处,就按书里写的,通过“视镜”交流最好。这个大概也不难弄,因为透过视镜看七枝桶就跟视镜后面有一个三维的房间一样,所以拍的时候真的后面有个空间就好了。 更主要的原因是,不管是大飞船还是飞船里幽闭的气氛,都往科幻惊悚的方向走,因此每一次沟通都要费很大的劲,这非常不利于交流,说句话都那么费劲,更别提说很多话学习一门语言了。这就像请客吃饭把席摆得太大了,大家说起话来都拘束。像原书里,不那么紧张,视镜在帐篷里,七枝桶好像在家里,其实是一个比较轻松的氛围,唯有这个氛围才能展开对语言细致的探讨。 我觉得这里需要强调一下,氛围很重要,搞成空气都要凝固的氛围这故事就不能展开讲了,并不是只有神秘恐怖才高端,在这里,弄一个游刃有余的环境把语言和世界观都讲清楚才叫高端。要宏大,宿命感完全可以放在女儿不可避免的人生悲剧里讲。

2.2 七枝桶:这个硬化起来是最花钱的了。我对电影里弄得也不满意,搞得太恐怖了,实际上七枝桶应该有点可爱的,有点顺从的。书里写七枝桶表演吃东西、走路,而且还一个表演一个翻译,多萌啊。七枝桶“ 是百分之百地合作。时间一天天过去,它们热心地教我们学习它们的语言,并不要求我们向它们进一步传授英语知识。 ”全片的核心应该是对语言和世界观的揭示,要学习语言就必须有一个流畅的环境,两个庞然大物在雾中飘来飘去怎么学习,应该是两个轮子在房间里滚来滚去的感觉。 大小应该跟人类差不多,不应该坑坑洼洼的,怎么说,应该往水母靠而不应该往章鱼靠。

2.3 语言:这个最费心思。语言A(口语)我就不讨论了。语言B(书面文字)显然是故事的核心。我觉得电影里搞得太玄了,让人分不出来笔画。实际上应该是一种人类也能书写的文字,书中露易丝就拿钢笔在纸上反复练习,对七枝桶世界观的领悟必须通过书写这种文字来建立。 像电影里艾米亚当斯从词库里挑出词语组成句子完全就是错的,写下第一笔的时候就有整个句子的面貌,第一笔对句子的各个成分都有贡献,这样的语言怎么还能通过拼贴造句呢? 要视觉化这种语言,必须要有细节,如同托尔金造精灵语一样,不用构建整个体系,但至少要构建一个具体的图形,要能指出图形的每个笔画的含义,要能说出笔画如何错综复杂地勾连,无始无终地表达一个整体的意思。

3. 书的主题可以分两段,一是七枝桶如何感知世界的,为什么学会它们的语言就能看见未来(核心是因果论和目的论的对等地位);二是在这样的世界观之下该何以自处,也就是自由意志该怎么办,很像是反向的祖母悖论。

3.1 本来我觉得书中是通过大量论述和沉思来说明问题的,所以难以视觉化,下午我又看了一遍小说,感觉是,特德姜写得真细,很有层次,他把领悟过程分成了分明的多个阶段,每个阶段领悟一点,并给出一点思索和线索,在后面的阶段里逐渐解开,因此读者就能对这个世界观产生“领悟”而不只是“理解”。这个过程需要读者的主动参与(这也是应该拍成软科幻的原因,花的钱多了,自然门槛要放低)。

特德姜也提供了绝佳的用来讲述的例子,最好的就是费马原理(当然这也是这本书的动机),完全可以(而且必须有)物理学家向语言学家解释光沿最短时间的路径旅行的情节。

再比如露易丝让七枝桶表演写下句子的过程并录下来分析,结果发现第一笔就包含着句子后面的信息,这样的例子也应该保留,有助于读者(观众)逐渐领悟。

扎实地按照特德姜设计的路线走,是最好的。

3.2 这本书的世界观最迷人的地方在于,七枝桶并不是拥有超能力,只是它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与我们不同,因而能够看见未来,这也是这种能力可以通过语言习得的原因,在这点上,电影的改编完全失败:

再来考虑光的折射,光以一个角度触及水,然后改变其路径。可以从因果关系的角度解释:因为空气与水的折射率不同,所以光改变了路径。 这是人类看待世界的方法。如果换一个角度看这个问题:光之所以改变路径,是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它抵达目的所耗费的时间。这便是七肢桶看待世界的方法。两种全然不同的解释。 可以将物理意义上的宇宙视为一种语言,其语法极度含混。每一个现象都是一种表述,可以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角度加以阐释,一种是因果角度,一种是目的角度,两种都是成立的。无论上下文如何,任何一种解释角度都不会因此失效。 当人类和七肢桶的远祖闪现出第一星自我意识的火花时,他们眼前是同一个物理世界,但他们对世界的感知理解却走上了不同道路,最后导致全然不同的世界观。人类发展出前后连贯的意识模式,而七肢桶却发展成同步并举式的意识模式。我们依照先后顺序来感知事件,将各个事件之间的关系理解为因与果。他们则同时感知所有事件,并按所有事件均有目的的方式来理解它们,有最小目的,也有最大目的。

3.3 特德姜的设计,还强在他预先对各种反驳设置好了回答,并不是说这里的世界观是无懈可击的,只是只要你沿着他的路线走,是挑不出毛病的。

在露易丝还没有全然领悟七枝桶世界观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自由意志的问题,想到了如果有一本未来之书,那就会出现自由意志对未来定数的反叛,这是个悖论。我觉得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非常精彩的:

会不会出现另一种情况:预知未来改变了一个人,唤醒了她的紧迫感,使她觉得自己有一种义务,必须严格遵照预言行事?

这是大处,还有小处:“ 要是七肢桶事先早已知道它们会说什么、会听到什么,为什么还要白费唇舌浪费语言? ”这里他的解释也是那么精彩: 语言也是一种行动 。

这样的设计就创造了书最后露易丝和另外一个语言学家以及七枝桶说以及看着别人说早已定好的台词这样绝妙的情节。

可惜电影放着这样的设计不用,往里面塞一堆民众恐慌、媒体报道、大国博弈的陈词滥调。

最可怕的是,反转情节的设计简直违反了这个世界观。艾米亚当斯从未来得到商将军的电话号码和夫人遗言,怎么看都像是时间旅行后改变过去。这种错误是从七枝桶来地球的意图开始的。如果七枝桶来帮人类是为了人类3000年后帮它们,这还是想一次为了逃避未来毁灭的行动。

这里的错误似乎是钻了一个空子,因为谁也不能说未来之书里本来写的不是这样。但是艾米亚当斯在未来也不知道商将军的号码显然是错的。更大的错误我觉得,是七枝桶的世界观并不是由果推因的,而是同时并举的,这两个情节似乎违反了这一点。

七枝桶到底为啥来地球?其实按照七枝桶世界观,这里可能本来是没有为什么的。强说的话,就按书里说的最好:来看,来观察。

4. 闪回,就照小说里来就好,应该有对话,感情要落在实处,并且闪回情节和主线情节是互为补充的。

叙述的时间点应该是七枝桶离开的时候,露易丝达到了她能达到的对七枝桶语言最大掌握程度。过去和未来纷然而至。这样,两边都成为回忆,没学会语言时候的闪回也好交代。

5. 艾米亚当斯这个人物塑造很有问题。开头弄的像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学究,但是上校来的时候又热切地想参与。全片持续处于惊慌茫然大喘气的状态,却又敢第一个脱下防护服。

这种惊慌型的科幻女主我们见得太多了,编剧,你自称读完小说寤寐思服辗转反侧,那为啥特德姜每一个没毛病的设计你都要改掉呢?露易丝明明是个对语言学很有激情、机灵开朗、没事会嘀咕一个冷笑话和物理学家一起嘲讽上司的女人,从她和女儿的交往中也可以看出她是努力想做个有趣的人。如果篇幅够长,你可以慢慢揭示这个人物的性格(像老白),但这么短的时间把人物搞得弱弱的,困惑的,在闪现未来的时候显得怪难受的,我只能解释为编剧不停地往科幻惊悚片上靠,再加上老掉牙的外星人炸地球的段子。

6. 大概而论,科幻有的是对我们认知之内的反思,有的是对我们认知之外的想象。《你一生的故事》有趣之处在于,它是对我们认知方式之内的想像。它通过我们了解的现象和理论构建了一个世界观,这个世界观并不高于我们的世界观,却非常神奇。这就像数学中有一些精巧构建的方法,证明一个错误的结论,这样的证明过程本身是一个迷人的智力游戏。为什么是错误的结论,特德姜自己在后记里写了:“ 对于那些喜爱物理学的读者,我应该指出:这个故事中对费尔马最少时间律的讨论略去了它在量子力学方面的内容,因为该定律的经典解释更符合小说的主旨。 ”

本来这样的故事在科幻电影里是不多的,所以很有搞头。结果呢,搞成了毫无新意的认知之外的想象(鬼魅般的外星人)和认知之内的反思(地球人对外星人态度),并且,全是老段子。

开头(我是说从大学开始)磨磨唧唧,好不容易进入了飞船,又磨磨唧唧,搞得恐怖兮兮,终于开始学语言,又被各国博弈取代,最后还搞得是一个营救结尾......编剧你如果真的尊重特德姜,为什么连两个七枝桶的名字都要自己重新起?

7. 综上,这是一次错误的改编,从头到尾,从基调到细节,从整体到局部,全错。

附上一个《你一生的故事》://www.douban.com/group/topic/27007597/

p.s. 特德姜代表作当然是《你一生的故事》,但最适合改成电影的小说应该是《巴别塔》。

补充:过了一天,回想一下,说这片是硬科幻其实也挺对不起硬科幻这个词的。飞船大部分时候杵那不动,没有任何特殊地貌,爆炸就一回一个镜头,七肢桶云遮雾绕动作甚少。从场面上不能得到任何满足。总的来说感觉有点缺钱。

话说回来,有钱也没用。这不是一场战争只是一次访问,打不起来,怎么虚张声势都没用。所有惊悚立刻打水漂。

和外星人聊天聊出看见未来的能力,本来软硬适中。

按原本的意思走,花钱少,又能烧脑又能烧感情,烧脑烧到位了震撼不比炸飞船少,感情烧到位了回味可以绵长。可惜了。

补充2:又琢磨了一下给五星的朋友的短评。感觉影片就第二个主题(如何面对已经昭然的未来)也不是全然没着笔。

结尾露易丝接受男主的求爱,接受生孩子的邀请,结合起前段已经指出的孩子的悲剧命运,突然领悟到露易丝的“义无反顾”的观众应该会很感动吧。

确实很感人,片尾的拥抱是保持了力量的。

但是不提自由意志的问题,这里露易丝的“选择”就像一个个人决定。翻译一下就是别的知晓未来的人有可能会试图反抗命运,这就会造成悖论。如果有确定的未来,那知晓未来的人必须完全服从。

我在想,如果没有自由意志,也许我们每个人都能知晓未来。

我觉得这个电影的思维还是基于“时间旅行”的。完完全全地,电影改编没有走特德姜的路,那本是一条新奇而迷人的路。

对我来说,科幻片是始终需要创新的,这似乎是它的本质决定的。如果没有新点子,就是一部失败的科幻片。

但我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感动了。我从一开始就关注着影片上不上正题,结果拖了半天也不上,上了一下又跑偏了,所以自始至终对电影没好气,并且惊悚的营造对我来说毫无作用,因为我知道外星人其实是友善的。但是事先不知道故事的人大概是可以投入进去并产生恍然大悟的感觉的吧。

但是,好的电影要能经得起至少第二次看。

 2 ) 《降临》编剧自述:如何把不可能改编的小说改成神作

从小我母亲就喜欢读书给我听,像所有母亲一样,不过她读的不是苏斯博士或贝兹·拜阿尔斯之类童书,而是海因莱因、布拉德伯里、阿西莫夫的科幻故事,那是些讲述新奇世界的故事,充满了新奇的想法和未来的无穷可能。这是我儿时的重要营养。不过在我成长的俄克拉荷马州,我也很早就学会了对此保持安静,不事声张,因为在我的家乡,大人们在提到“科学”一词时,偶尔会带着讽刺意味在空气中比划个双引号。
 
尽管如此,科幻小说还是成了我的文学初恋。在跟她分手多年后,姜峯楠的故事又把我带回了她的身边。姜峯楠属于“稀有动物”, 他的小说令人欲罢不能,既让人智力激荡,又在情感上给人真切的触动。他用一套理论物理的学说,就能把我按在沙发里,深陷坐垫之中啜泣不已。他的作品具有纯粹的文学性质,我在打算改编他的这个故事时,也基本没有考虑小说材料的“电影性”。我更关心小说在情感上给了我怎样的触动。
 
《你一生的故事》让我久久无法释怀,白天我罩在它的影子里,就连夜里睡觉也令我魂牵梦萦。我知道我想把它改编成电影,但我不知如何着手,也不知道找谁来做,唯一知道的是,我必须想法儿去做。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直到那时我已经自主创作了十三个剧本(非受雇、非受托的剧本),其中有六个是科幻剧本。我只写过唯一一部恐怖片剧本,但它也是唯一卖掉的,于是我很快发现,人们肯找我写、信任我写的也就只是这种剧本而已。每次只要我把姜峯楠的那篇故事拿给制片人看,他们都会表现出显而易见的怀疑, “这玩意儿令人挠头啊,我要的是斯蒂芬·金的那种故事!”
 
经过多年的寻找,写了不少的非恐怖类型剧本后,我终于碰到了支持《降临》这个项目的制片人,他们就是 “21圈”公司的丹·列文和丹·科恩。他们两位像我一样爱上了《你一生的故事》。多年来,我的车上一直放着姜峯楠的书,书的页角都卷了起来,现在这个项目终于有了点眉目。我把我的想法正式写成了梗概,四处作创投游说。
 
可是我的点子没能卖掉。一个字也没卖掉。
 
人们拒绝它,最常见理由是“太依赖于执行结果了”。好吧,说真的,什么电影不是依赖执行结果呢? 这句话其实就是委婉地说: “我们觉得你写不好这个故事。”
 
那时,我已经设计出了非线性的叙事结构。我在姜峯楠的最核心的主题和思想中看到了很多扩展的可能性,所以我停不下来。这就像你穿上了最好的跑鞋,脚踩在起跑器上,指关节都撑在跑道上了,但起跑的枪始终没有响。于是我去求姜峯楠,让他允许我在未得到投资许诺的情况下,先把剧本写出来,也就是要他延长改编授权期限。我尽力把我的想法说给他,仿佛在说:“我借你的车去开一下,回来可能会给你额外惊喜,没准还会全身喷一遍新漆。请相信我吧。”
 
他真相信了我。接下来的一整年我都在琢磨科幻电影的剧本为什么不容易写好。下面就是这个剧本教会我的部分道理。
 
1.有时候平凡的真理比美丽的谎言更有趣。
拥抱你的电影故事,它本应是什么样,就会是什么样,你会自发与之靠近。如果它是个动作片,那么角色和故事都会在打斗桥段的结构里展开。如果它是音乐剧,潜台词就会都在歌曲中。我们这部电影则关乎一种过程 ——破译一种新的语言,同时也传授我们自己的语言。
 
为方便那些没看过预告片、没读过原著的人,我再赘述一下故事:十二艘外星飞船在世界若干地点降临。美国军队找来两名科学家帮助与外星人沟通,一位是语言学家路易斯·班克斯,一位是理论物理学家伊恩·唐纳利。他们的任务独具挑战:外星生命没有可识别的语言(他们有七条肢体,被称为“七肢人”) ,人类无法理解他们,也许他们也无法理解人类。外星人着陆点的各个国家都派出了团队,试图搞清楚这些飞船悬停在地球上的目的,结果导致了全球关系紧张。大家都意识到,跟一个真正的外来者交流,很容易发生误解甚至铸下大错。
 
在我的第一稿中,我让路易斯向七肢人传授最基本的词汇。这个过程我设计了一组蒙太奇镜头,是路易斯上语言课,教外星人动词、名词、主语、谓语的概念。
 
几位制片人马上推翻了这场戏的设计。 “这不性感。为什么不使用更具体的词呢?” 这些家伙都很敏锐,他们是对的。我一边点头一边记笔记,回去重新审视这个过程,我突然意识到:基本的幼儿园水平的词汇才是绝对必要的。
 
再次跟大家见面时,我把人类想要外星人回答的核心问题,全都写在了一张纸上。我把问题分解开,一个字一个字地分解,聚焦在最基本的问题上。我明白自己听起来有点可笑:我在这里替一个女人的行为做解释,她要向外星人传授生活用语的细节,诸如“吃”“走” “家”。可是这部电影不就是关于过程的吗?我真的非常执着于完整呈现路易斯的这些过程。
 
2012年,我拍下了下面这张纸的照片(我甚至把“太阳系仪(orrery)”一词 错拼成了“orrerry”):


 
我跟他们叽里呱啦地讲完了构思后,两位制片人睁大眼睛看着我,说:“刚才那些全都要,全都写进剧本里。其实你大部分的蒙太奇小段落都可以换成这些唠唠叨叨的东西。”这次他们又对了。于是我整理了一下我那堆胡言乱语,把它们变成路易斯的语言写进了剧本。电影里,上校试图理解她的思考过程时,她说的就是我写下的这些话:
 
路易斯走向附近放着的一块更大的白板,写下了终极问题“你们来地球到底有什么目的?”
路易斯:好吧,这是我们的目标,对吧?搞清这个问题。
韦伯上校:对,这比什么都重要。
路易斯:为了到达这个目标,我们必须让他们先理解什么叫“问题”,并且理解询问信息和得到回复在本质上意味着什么,然后还要澄清单个“你”和全称的“你们”有什么区别。我们要问的不是外星人“约翰”为什么来这儿,而是你们所有的外星飞船为什么降临在地球上。
她在那几栏词语之间奋笔疾书,用箭头标出相互间的关系。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自信。毕竟这是她的专业领域。
路易斯(继续):要理解目的,就需要理解意图。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有意识地做出决定,还是仅仅受不明动机驱使,以至于他们根本无法理解以“为什么”开头的原因疑问句。更要命的是,我们需要最大限度学会他们的词汇量,这样才能理解他们的回答。


 
2.让聪明的人做聪明的事。
要描写那些比我更聪明的角色,这个任务已经够难为我了,但是我碰到了比这更具挑战的事情:我得描写那些远远比我更聪明的角色们所遭遇到的一生中最大的智力挑战。
 
为了应对这样的挑战,我跑去跟语言学家和物理学家们交朋友。我花了很多时间跟那些大脑极度聪明的人在一起,观察他们如何交谈。无论他们是上班还是下班,他们都使用很多的行业术语,使用各种业内熟知的典故。我跟不上他们,但没关系,反正这就是他们的正常精神状态。如果我要求他们澄清一些概念或理论,他们也会很乐意地耐心回答,但通常他们会认为这些在他们的圈子里都是尽人皆知的。
 
那么,什么话题能让神经外科医生的眼睛放出光彩?什么能使火箭专家感到一天没有虚度?是跟同伴分享一种新的思想。这些人习惯于理论上的狂喜,就像我们一般人在一起谈论一部新电影或某个新出的游戏。这对我意味着,我得接受那些说明性的段落。聪明的人们通常都好为人师,我不得不放弃自己学到的重要编剧法则:不要让角色暂停下来为事物做解释或下定义。有时这种解释和定义是需要的。
 
在早期的一稿剧本中,路易斯第一次意识到外星人的图形文字是直接出现在屏幕上的,她看不到写出来的过程。当她发现七肢人是用几条肢体来创造一个圆形符号时,这场戏是这么展开的:
 
路易斯:天啊!这是一种非线性的书写系统!
伊恩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伊恩:这么说来,他们的思维也是非线性的。
路易斯拿起一块跟大屏幕同步的平板电脑,在上面画起了七肢人的字符图来。她只用了一只手,但她做得很好。
韦伯上校(通过对讲系统):解释一下。
她一边画她的字符图,一边向韦伯解释。
路易斯:想象下,你要写一个长句子,两手同时写,从两头分别同时往中间写。为了做到这个,你必须知道你将要写的每一个字,还要知道整句话将占多大的位置。
伊恩很费劲地企图在字符图上找到一点可辨识参照的图形。
伊恩:这是——你在写什么?
这时她画完了一个华丽的字符图。
路易斯:我问了他们有关可预见性的问题。我问他们是否知道“之前”“之后”的概念,或者他们是否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我让影片的角色使用了 “非线性书写系统”这个术语。如果这个术语最后没能进入终剪版本,我的尝试就彻底失败了。
 
3.如有疑问,就回到源材料。
剧情长片的编剧工作是一种孤独的甚至是徒劳的存在方式。每一个剧本都像是一套全新的问题集。我经常在叙事上碰到无法逾越的高墙,或是写着写着就把自己写进了死胡同。每当感到非常无助时,我就想起有人已经做了开拓性的工作,那就是原作者。
 
收录《你一生的故事》的那本旧书的页角都卷了起来。在我写作的那段时间里,它一直放在我的书桌上,我像一位牧师参阅《圣经》一样时不时地参考它,即使我写的那一场戏在原故事中根本不存在,我仍然可以通过姜峯楠的词句找到感觉,得到灵感,有时它们也提醒我写这场戏的背后所隐藏的目的。这是改编者的巨大优势: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当然,原著也是房间里最可怕的怪兽,它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不过是企图在一种新的媒介上模拟原作的伟大。我完全可以坦白,有时候我会拿餐盘把这本书盖住,要不然我会感到它在那里静静地审视我(容我再坦白下:我这种伎俩从未真正奏效过。)
 
4.不要受困于自己的局限。拿出创意来。
第一稿深入写下去后,我对自己无法对语言进行描述感到非常沮丧。我曾过度使用某些修饰语, 于是我的自我批评机器就开动起来,它大肆嘲笑我的无能,在描述真正语言时竟然语言贫乏。
 
有一天我跟妻子出去晚餐(她本人也是作家、制片人、导演),我说起写作遇到的困境,她让我举个例子,于是我就在一张纸片上画了起来。我画了一个外星人字符图的草图。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它用到剧本里呢?” 我听了一楞。
“你说什么,在剧本中插入图形吗?”
“是啊。 让图形来替你解释”。
 
当天晚上一回去我就打开编剧软件,鼓起勇气,把我画的几个外星人的短语示意图作了扫描。这时我才发现:没有一款编剧软件可以使用图形。没有“插入图像”的选项。我只好在编剧文档中添加大量空格,另存为PDF格式,再在另外的编辑程序中打开,然后手动粘贴图像到剧本中的相应位置。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使用这个方法就意味着每修改一稿,我就得重复一遍这个过程。工作量荒谬地增大了,全是因为我相信,没准我的一个小小的视觉提示,可以带来比纯文字更大的冲击力?
 
还有一个例子甚至都不是字符图,而是一个场景,韦伯上校和科学家伊恩·唐纳利担心路易斯的心理状态, 一起去找她,因为她不借任何参考图像或软件就实时翻译了一些七肢人语言。这时候观众得知了萨丕尔-沃尔夫假说 ,也了解到沉浸在外星人的语言环境里,可能会重构我们的大脑思维。
 
那场戏的一页是这样的:



这种反常的写作方法(指上面剧本截图中的那个圈)不能经常使用,否则也就失去了效果。我后来就不再用图形来试图给剧本增色了——部分原因是,你越使用视觉辅助就越离不开它。我不得不大量重复那个PDF的过程。最后我只用了五到六个PNG格式的图像文件,有一阵子,我甚至可以随口说出那些图所在的确切页码。
 
将来在别的剧本中我还会这样吗?可能不会。人总是见机行事的,你建立起来的系统就是当前问题需要的系统,无论你设计出的工具是否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5. 理智很重要,情感更重要。
本片改编过程中,从头到尾我花时间最多的,是解决故事在智力和政治层面上的那些设定问题。但是,故事主线是路易斯的个人情感历程,那条线贯穿全片,一旦别的东西影响到了它,整个故事就垮掉了。所以,任何其他场景的戏都可以牺牲——修改、拿掉或精简到只剩骨头。好在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和我一起找到了路易斯个人情感发展的最重要几步,而这成为了我们必须保卫的圣山。丹尼斯有视觉呈现的天分,他擅长用视觉形象诉诸情感来讲故事,同时也能结合角色面临的智力挑战,有时甚至在一句对白、一个画面中也能看到他融合理性和情感的能力,这才让电影鲜活起来,让我们能真正“感受”到故事——归根到底,姜峯楠故事最吸引我的,就是它带给我的感受,而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要将这种感受传达给观众,与观众交流和分享。

海瑟尔回答Reddit网友提问的摘要:
“改编工作就像掉进了爱丽丝的兔子洞。我读了大量的非虚构作品,特别是涉及到语言学,或者费尔马定律的很多东西。”
“我还仔细看了克里斯多夫·诺兰早期的一部短片《跟随》(Following),我想看看使用非线性的叙事,究竟能传达多少东西。”
“路易斯的性格特征和思维的敏锐让我想起我妻子,我的剧本初稿有很大部分都是在她出外拍她自己的片子时写的。偶尔我会去探班,但在她离家那阵,写这个剧本变成了我思念她的方式。她本人实际上不知道这点。”
“丹尼斯逼我写的那段汉语普通话的台词可是费劲透了,我花了好几个星期来打磨才让他满意,结果那家伙就这么跑掉了,那场戏居然没有打字幕!我猜,他是想要表达语言的某种本质吧!我爱死丹尼斯了!不过他也的确是个狡猾的狐狸。”
 “关于外星语言,我很早就做了大量的草图设计,甚至在剧本中直接插入我的那些图形。我清楚地知道,我要讲的是一种非线性的书写系统,它具有环状的结构。后来几个懂点语言学的概念艺术家把我的草图拿去,发展出了一种真正的语言,大约有一百多个符号。真实太酷了。”
“电影的核心主题中,涉及到沟通的清晰与准确性问题,即人们不应该过依靠本能反应、造成误读。我花了很多时间咨询一位语言学家,后来在制作前期和拍摄期间,麦吉尔大学的杰西卡·库恩女士一直陪伴着我们(她是玛雅语言学家、加拿大句法学及原住民语言研究会主席)。这么说吧,路易斯的角色设定就是:她是美国著名语言与人类进化研究专家丹·埃弗雷特的学生。丹刚刚出版了《人类大脑的暗物质》一书。为了保留故事中的所有语言学细节,我跟制片方费了很多口舌,而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电影里呈现的各国政府应对外星人的方式,只是我们这边所看到的情形,不是一种准确、客观的描述,它是被我们军方和情报系统过滤过的,各有各的偏见。所以,如果大家看到电影里面有哪个外国力量被抹黑了(我们尽量减少这样的情形),那反映的也是美国方面误读了其它国家的意图,而不是在反映其它国家的内部决策。除此之外,我也要说,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英雄和反派。我不知道这方面的呈现是否在第一次看电影时就能发现,但我们剧本里面对其它各个降临点的内部斗争情形还是有大量描写的。”
 
作者:埃里克·海瑟尔
编译:西夏
转载自:八光分文化
原文链接:http://thetalkhouse.com/how-i-wrote-arrival/

 3 ) 你该如何度过,你余生的每一天

其实预知未来,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古往今来,不同的文人用自己的方式演绎着这个话题。我一直在想,假如我是Louise,假如我知道了我之后人生的轨迹,我应该怎么去生活呢?假如说连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还会依旧这么做吗,还会依旧这么说吗?假如我知道我女儿会在年纪轻轻的时候便死于绝症,我还会有勇气去生下她吗?

我一直觉得,人生最大的乐趣,是来自生活的种种未知,你永远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前方等着你,你永远不知道你会遇见什么样的人,发生什么样的故事,你永远不知道你会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开。我不是一个热爱挑战的人,但我珍惜生活给我的一切,好的不好的,because to be alive is to be engaged, take chances and live in the present. 倘若我真是知道了我未来的一切,我会绝望得疯掉吧。

所以我才佩服Louise的勇气,能够坦然接受命运安排给她的所有的东西,即便她知道有的故事注定是个悲伤的结局。因为这都是你的轨迹,无论你接受还是逃避,它都在那里,与其生活在绝望里,不如张开双臂去拥抱所有的,哪怕这会让我们心碎,但这就是我们的人生。

记得之前和一个同事讨论过人和命运的关系。倘若说人生种种,全是上天注定,你所做的一切,说的话,遇见什么人,都是predictable,你会不会改变对生活的态度。我一直很抵触这样的想法,我一直觉得人的意志无限大,什么都可以被改变。但后来想想,这也是最基本的因果循环啊,古人常说,善恶有报,人在做,天在看。如果说连你的抗争和努力都是注定的,你会不会突然觉得人类的渺小。我们无力改变任何东西,宇宙以它特有的order维持着,我们或许只是海洋里的一滴水,这真是个让人矛盾的话题。

我一直相信人是有灵魂的,人死后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在这个宇宙。之前看过一本说,说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为了完成一个目标,可能是一个崇高道德的目标,也可能只是一个日常琐碎的目标。倘若完不成这个目标,便会无休止地循环,知道完成为止。人真的是一个奇妙的生物啊,有的时候会突然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有的时候又会突然很恐慌,害怕时间从自己身边一点一点溜走。小的时候常常幻想自己长大的样子,长大了却又想变回小时候。倘若有一种方法能够让我们控制时间,那将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或许我可以回到过去,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那些逝去的亲人,我会尽力去弥补我的遗憾,我会不顾一切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但又想,这真的是我愿意的人生吗?人生本来就该体验酸甜苦辣,遗憾和悔恨,也是人生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啊,

这真是一部奇妙的电影,当你能够读懂自己的过去未来之后继续生活,就像看电影知道了情节,读小说知道了结局,你还会依旧充满热忱和好奇心地过完余生的每一天吗?我不知道。我可能会和Louise作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抱歉,我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Louise的"weapon",是馈赠还是不幸?

十一月的硅谷有一些寒冷,从电影院走出来,路上皆是行色匆匆的人。每个人都在努力地生活着,无论是程序员,投资者,创业家,还是工人,卡车司机,甚至路边的乞丐。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拂去了车上的寒霜。其实有没有知道自己的未来有什么关系呢,作为渺小的人类,我们最大的快乐,不就是生活中的种种际遇吗?

题外话:作为一个中国人,全片唯一没听懂的,竟然是Louise用中文打的一通电话,汗颜……另外,对于最近很火的预言家,baba那个,难道她也是被外星人附体了?

Jessie
2016.11.13 Sunnyvale
记于十七年一遇的Super Moon

 4 ) 好莱坞公式内的突围

在好莱坞制片厂给定的改编剧本努力地想要毁掉整部电影时,一位作者如何从影像出发对抗改编剧本,对抗制片厂。其它诸如 囚徒、银翼杀手2049之流的最多是好莱坞体制下平庸的极致,这部才是维伦纽瓦唯一的杰作。

阅读须知:

1.维伦纽瓦不是编剧

2.凭什么要“尊重原著”?

以下是原文章。

原名:

新闻媒介统治下的人类症候处方单

关于为什么《降临》是一部元电影,以及它的伟大之处。嫌前面太啰嗦的可以直接跳到后面讲“观看模式”那里。

《降临》所讲述的主题是,一门新语言如何影响其使用者的思维模式。正如现今人们通常所表述的那样,一部影片本身就是要“讲述”些什么的。

影片上映三年多以来,关于文本的批评已经重复得不能再重复了:不仅限于所谓“剧情硬伤”,电影所表现的一个习得语言和思维转化的过程过分流于文本表面的问题也确实存在,这也是很多人认为原著不适合影像化的原因。而另一方面,关于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在视听语言上的造诣的夸赞也已经重复得不能再重复了。

当我们面对一部优点与缺点似乎截然划分为两个不同领域的影片,可以轻易地给它下一个看似全面的定论时,二者间藕断丝连作用下对影片主旨讨论对象的偷梁换柱便变得不易察觉。比如,影片的主题真的是关于“语言影响认知”的吗?

在故事层面上,无疑是的。但在影像层面,影片中大量呈现的“框中框”“屏幕中的屏幕”、现实与影像媒介的对立与联结、观者观看模式的建立与颠覆,以及影片对新闻媒介的自反式的呈现,究竟有何用意?

在笔者看来,《降临》所“呈现”(区别于上文的“讲述”)的主题,从来不是关于语言的,而是关于影像的。

影片中的影像媒介主要有两种呈现形式:一种是新闻,人类的电子屏;另一种则是七肢桶文字的展示屏。

“新闻”则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面对普罗大众的新闻,一类是军方的实时视频沟通。我们可以将前者视作一种相对滞后的、残缺的、被拣选的新闻,那么后者则是相对实时的、完整的新闻。新闻作为物质现实经由影像媒介转述的文本,人们从中习得的是滞后的、不完整的、甚至是带有价值导向的现实信息,是现实事件发生后被有选择地整理成具备特别“意义”的宏观叙事。

人们的恐慌,或者更准确地说,信息焦虑,大多是来自这种对现实认知的滞后。那么当人们能够亲临现场直接目击现实,是否就能消除这份焦虑呢?未必,那个叛乱的士兵就是最好的反证。无论Louis和Ian走向屏幕还是撕下防护服,摄影机总是会不厌其烦地给这个惊恐不知所措的士兵一个又一个近景镜头,即便舱内的环境早已被七肢桶调至最适宜人类生存的条件,即便双方的交流始终平和友好,即便他亲眼目睹着这一切,却依然选择听信经由层层转述受种种主观因素影响的外部的新闻媒介,认为七肢桶是个需要解决的威胁。

人们不仅为了消除恐慌而不断摄入新的新闻信息,还企图从中获得自身命运的指导——不仅恐慌“滞后”,更恐慌未知的未来。于是人们决定开始行动起来,也是人们常说的所谓“改变命运”。

在这位叛乱士兵的经历中我们能够一窥电子屏统治下的全人类的认知模式痼疾:被新闻影像媒介所转述前的物质现实本身反倒被置于客体的地位,而转述后的新闻却被奉为权威,是物质现实理所当然的代言。由此,表面上士兵袭击七肢桶是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恐慌促使其试图摧毁之以自保,实际上则是新闻媒介的意志代言人在亲历了另一种全新且未知的影像媒介所带来的震悚后意欲清除异己以保证新闻媒介对现实信息的垄断地位。

而女主角Louis却因为习得外星语言——或者说,从新闻媒介的认知桎梏中成功抽身,习得了全新的影像媒介——从而获得了通晓未来的能力,她已然获悉了自己的一生,而“不再恐慌”本身对她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她无需再试图摄取滞后信息或是“改变未来”了。

我们暂且回到影片开头,简单梳理一下Louis在现实与两种影像媒介间被拉扯、被牵制的历程。

影片叙事伊始,一个跟随着Louis穿行于学校中的横移用浅焦将她与一旁的新闻画面和正在观看的一众学生隔离开来,但她并未太过在意。

进入教室后,学生寥寥,她试图宣告自己在空间内的主导地位,镜头也很给面子地将她置于浅焦的正中央,虚化引起微小骚动的学生。但来自外部的信息铃声一再地入侵她所处的空间,此时镜头稍稍右移,使她偏离了画面中心和焦点,不再占据主导地位,外部新闻以信息符号的形式成功入侵。

她极不情愿地打开电视,却不自觉地从画面右侧走到了正中:由被动展示到主动摄取。此时的画面并没有直接呈现新闻的内容,而是呈现一个从电子屏看向观众的视角:Louis与学生一实一虚勾勒出前后空间,而随后的一个镜头则在视角不变的基础下直接越过Louis,拍向她身后的学生,摄影机机位似乎完成了从屏幕空间向现实空间的一次跃进

紧接着,警铃响起,这一场景以一个教室后方的俯视大全景作结,人们与代表着外部新闻的诸多电子屏被并置于同一景深内:在不断地刺探和预告后,电子屏内的新闻终于成功以其物质存在形态轰然加诸于现实空间。

随后,又一个深焦全景展现了显然并不特别清楚现实状况的Louis近乎无意识地被人群裹挟着前进的情形。

而紧接着又是一个惯见的聚焦于Louis的浅焦,幽暗的环境与嘈杂的汽车鸣笛声皆反照为她的迷茫和焦虑。天边划过几架战机,她穿过拥挤的车流,回到车上,打开收音机。

但显然仅凭声音无法有效缓解过载的信息焦虑,她回到家中,打开了电视。

她如饥似渴地摄入已然滞后且不完整的新闻影像,电视不知疲倦地彻夜放送着。翌日,她照例去上课,而空空如也的学校令她再次意识到自身对现实的认知依然滞后于他人,于是她回到办公室,继续咀嚼无意义的影像垃圾。

黑格尔区分了三种时间:自然时间、动物时间和人类时间。自然时间是不断变化的当下,是线性时间轴上不断向前进发的那个点,是无可奈何的、固化的时间;动物时间是生物本能的时间,虽无法逃逸出自然时间的桎梏,但却能够包含过去的时刻;上述二者皆受制于当下,只有人类时间能够打开自然时间的牢笼,面向未来,并创造新事物

但并非身为人类就能体验人类时间。受困于现实信息接收滞后恐慌的Louis,和影片中其他人一样,实际上活在自我的自然时间之中,深陷于无法突破的当下时刻,至多在动物时间的边缘依靠不断摄入无意义的影像信息安慰剂苟延残喘。于是我们看到,在影片展现的当代人类图景中,上述分类已然畸变为:自然时间、新闻时间和观众时间。而后两者仅仅只是一前一后盲目追随自然时间的无头苍蝇,是一再滞后的自然时间的残缺副本,在二者中,过去时刻与未来时刻都被无意识地放弃。正如现实中的我们一样,日复一日地在手机上频繁地刷着几无实质价值的、过目即忘的、热度转瞬即逝的信息。人类——电子屏时代的信息焦虑症候群。

那么影片中有处于人类时间的角色吗?比如尚将军?比如那个叛乱的士兵?前者着墨过少不分析。后者的行为则正如上文所提到的那般可笑,当七肢桶飞船之外的所有身处观众时间的人们卯足了劲想要跟上新闻时间的进程时,他作为一个直接体验自然时间的人,却主动将自身降格为“观众”的一员,以“观众”的身份和认知试图打破自然牢笼体验人类时间,但事实上他所打开的并非自然时间,而是观众时间,他的行为至多证明了他是一个有参与现实能力的“观众”。

习得外星语言的Louis是体验着人类时间的吗?是,也不是。

当上校走入她的办公室,连同着那支直接转述自物质现实的录音笔——那仿佛转递的是凡间器物无法刺破的冰层之下的暗流声,于Louis而言更是自然时间抛向她的诱人钓饵,她决定直接提出最终极的要求,即便有可能失去这一机会也不让步丝毫。

入夜,依然是看新闻看到睡着。接着,观众与Louis皆在不知情的境况下,见证了一次起先颇具惊悚意味而后又被证明是虚张声势的“降临”

悄无声息出现在黑夜中的光点以诡异的超平滑运动疾速逼近,而直到其灯光照亮房间如白昼,观众与Louis才能够从规律的螺旋桨转动的声音辨认出这是军方的“降临”,而非外星人的“降临”。这仿佛是导演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影片迟迟未露真容的七肢桶飞船则保证了这一玩笑的顺利进行,也即导演有意识地让观众与Louis的认知达成同步:皆束缚于其自身的观众时间中。

到达军事基地后,作为 “观众”的Louis在一块电子屏上目睹了以往日常现实中无法目睹的一种奇观:连通世界各地的实时新闻。

在进入七肢桶飞船舱体内部时,Louis经历了一次重力场颠倒的“眩晕”,这“眩晕”则更早地作用于人们携带的电子屏。

进入舱体内部, 在两个诡异的滑动变焦镜头后, 摄影机开始大量地使用大广角深焦镜头,以区别以往惯用的浅焦。这一转变提醒着银幕内外的“观众”们即将迎接一种全新的影像媒介,以至于需要重新建立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观看模式。

景深前端的舱体内壁纹理与远处的灯照痕迹皆清晰无比

请调高亮度看看前后纹理之清晰

倒置的镜头亦是观看模式发生变化的昭示

至此,影片用前半个小时的篇幅,先是完整地呈现了Louis如何从滞后于“观众”,到努力跟上“观众”,到试图争取亲历新闻时间,再到最后抵达“新闻现场”的全过程,再在短短的数分钟内颠覆并重构旧有的观看模式。在诡谲的氛围乐轰鸣下,我们与Louis一并目睹了一种新的影像媒介的“降临”。

而影片在此之后的整整八十分钟里,Louis再也没有主动观看那些为人类信息焦虑量身定做的新闻。

这一前后转变的节点即是此处Louis初入飞船。它甚至不需要七肢桶泼墨书写,仅仅只是目击承载新影像媒介的屏幕就足够颠覆观看模式。观看模式重要吗?至关重要。男主角Ian经历重力场眩晕时摔的那一跤、向七肢桶介绍自己时脱到一半的防护服,都昭示着他与这种全新影像媒介间的隔阂,预示着他不可能全然领略其观看模式,果然,影片在其后呈现了Ian观看电子屏新闻的桥段。

甚至,维伦纽瓦为了提醒我们Ian观看模式的未经更新,还安排他作为一段近乎PPT式的推进情节的蒙太奇的旁白。这个较之整部影片的氛围和叙事节奏皆格格不入的片段,几乎成了公认的影片“败笔”。但在全片皆以Louis为第一叙述视点的情况下,为何在这一关键的、疾速推进情节的片段里,选用Ian来做为全知视点般的旁白?

因为这一段的剪辑和画面,实际上是明显地在模仿电子屏新闻的叙述语气影片也不止一次地不惜将属于电子屏的新闻画面铺满整个银幕,试图道出这一片段叙述语气的模仿来源。

而这样一段迥异于影片整体的“新闻”片段,选用观看模式仍旧停留在新闻观看模式中的Ian来做旁白,恰恰是再适合不过了。甚至某种程度上,若观众觉得这一段是影片的“败笔”,那么维伦纽瓦就成功了:正是有了影片前面出色的视听氛围营造和稳健的叙事使观众自行搭建了稳固的电影观看模式,这一片段的新闻观看模式的草率与轻浮才被应激性地感知。

至此,影片主旨表达所需的二元对立已不再是“人类语言”与“外星语言”,而是新闻观看模式电影观看模式

Louis最终得以打开自然时间,依靠的正是对这一全新影像媒介的观看模式的习得,Weapon opens time!她最终进入的,是最为终极的人类时间,当下的牢笼被完全打破的时间,未来完全敞开的时间,“超人”的时间,或者,我们可以称其为——电影时间

她的一生如电影般凝固成一段已成定局的、可供随意读取的时间流,正如《降临》这部影片本身,将开头与结尾、过去与未来全然并置。

维伦纽瓦将原著中流于文本的“语言-思维”,成功在电影中偷梁换柱为“媒介-观看模式”,这恰恰是最“电影”的改编!

而在影片第三幕,Louis运用这一观看模式力挽狂澜——仿佛是与电影本身达成了意志的合谋——所采用的方式,恰恰也是“电影”的方式:“最后一分钟营救”式的交叉蒙太奇

因此笔者也倾向于认为尚将军也“习得了电影”。

“蒙太奇扰乱了时间的流程,使之中断,同时又赋予它某种新的品质。时间的扭曲可以成为它的一种节奏化的表现方式。雕刻时光!”(《雕刻时光》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当风波最终平息,刚刚将新影像媒介的降临视作灭顶之灾的新闻媒介,在经历了一次想象性的危机后,终于从黑暗中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显形,汇聚在银幕上,仿佛劫后余生。

讽刺的是,这场危机本身并不是由新影像媒介的降临所直接触发,而是各国新闻媒介的操控力量之间的信任链的断裂引起的。这一个个的不同国家的新闻画面,即是人类纷杂繁多的语言种类的喻体。

居住在巴别塔中的人类,说着不同的语言,观看着不同的新闻画面,体验着同样的信息焦虑,消磨着同样的观众时间,突然有一天,一种全新的影像媒介从天而降,开放给人类一个共同的学习平台,给予人类一个统一的认知范式(观看模式)以及消除信息焦虑的渠道,但这却引起了新闻观看模式的忠实拥戴者的恐惧与敌视,于是各国的新闻媒介在一次想象性的危机解除后,在同一块银幕上汇聚在了一起,达成了口头上的合作与抱团取暖。戏用科长语:不是这种新的影像媒介带来的观看模式太危险了,而是旧有的新闻媒介观看模式太脆弱了。

这一画面的象征意味在于:这其实也不过是对新影像媒介的一次拙劣摹仿,但也唯有在一块“电影银幕”上,不同的新闻画面才能短暂地放下猜疑汇聚在一起。电子屏导向分裂,银幕促成协作。七肢桶文字展示屏=电影银幕。

七肢桶飞船最后遁入云中,随风而逝,正如它们毫无预兆地降临一般。它们仿佛凭空而来,又凭空消失,没有任何物质现实的迹象表明它们曾经的存在,只有经历了这一切的人类的集体记忆。正如在封闭漆黑的影院里降临而后又落幕的电影一样,人们走出电影院,只留存一段记忆。

而与其说Louis是一个敢于面对已知的未来的人,倒不如说,她是一位自觉的电影角色/演员。她在全片的身份转变历程是这样的:新闻观众→新闻角色/演员→电影角色/演员。也就是说,在成为电影角色/演员之前,她需要先突破那被强加于自身的另一重身份——新闻角色/演员。

坐在监视器后的军方显然就是这出“新闻”的“导演”,规训着“新闻片场”的演员们的言行,将演员们束缚于透不过气的角色装束之中。以这层装束触探到的是陌异的诡谲氛围,正如摄影机以主观视点透过防护服面罩观看到的七肢桶文字展示屏那般:模糊且扭曲;而在Louis脱下这层装束后,影片对七肢桶舱内的氛围营造明显舒缓了不少。

就像Louis在军方的“执导”下教给七肢桶的第一个词是“人类”,第二个词则是自己的名字——一个从集体重压之中脱身而出并彰显自我的过程,也是一个“新闻演员”从其角色装束中挣脱出来成为电影角色本身的过程。

“They need to see ME.”这是个体的诉求,亦是电影演员/角色近乎独白式的诉求。她脱下“新闻”的装束,以其真实自我的电影角色的肉身而登台,用电影角色的肉身去扮演这个真实自我,去成为这个角色本身。

在已经认识到自己不过如电影角色一般,注定被封存在已被雕刻的影像时间流中,她仍然选择继续将自己的角色扮演下去,正如那只明明能预知未来却坦然接受死亡的七肢桶Abbott。因为她们知道,在自己身处的影像媒介之外,有一群说着不同语言的人,正在透过一个景框,学习着同一种影像媒介的观看模式。这个景框被称为银幕,这种影像媒介叫电影。

影片落幕,七肢桶文字的展示屏与电影银幕重合在了一起。

维伦纽瓦以其对影像媒介特质的敏锐洞察力,绵里藏针穿刺出文本囚笼的孔隙输送给影片以自由呼吸的介质,将原著主旨的概念嬗变与其作者风格和大制片厂商业诉求浑然浇筑于一体。

关于巴别塔中的人类凭何达成非零和博弈,关于新闻媒介统治下的人类认知桎梏如何找到突破的途径,关于受困于无休无止的信息焦虑的人们如何寻求疏导和告解,维伦纽瓦用《降临》为我们开出了一记处方:去看电影吧。

 5 ) 七肢桶与恩纳·穆穆伊与爱手艺

A. 乌洛波洛斯(Ouroboros)

在这部特德·姜原作(《你一生的故事》)改编的电影中,外星人(七肢桶)的文字被设计成了乌洛波洛斯式的符号。

从表面看,它的视觉化呈现确实非常外星人,但追根溯源,实际上却是非常人类思维的设计。

因为这样的外星人设定(时间对他们来说是非线性的),他们的语言,首先就不可能是二维平面的。他们的“书面语言”(如果存在的话)必定是多维度的雕塑式的呈现……而且他们很可能也不会有口语——口语不过是因为我们呼吸的空气媒介的密度引发的声波变化的物理局限性表现罢了,或者说口语和书面语言——因为时间对它们来说并不能造成记忆障碍,这样他们就根本没有记录的需求——大概被结合成一块了,回归到某种更原始更简约的模式,比如说,电信号。

更大的可能性,打个比方说,他们的语言可能就像是某种万能源代码,所有的外部刺激都会被相应地通过源代码转换成他们的意识可执行的指令并籍此作出反应。或者,所谓的交流,不过就是某种形式的能量交换。

所以,电影中的乌洛波洛斯式符号的外星语言,更多的还是为了表现特定寓意的需求:时间在叙事中的环形结构。意图是对既定形象进行暗示或印象的加强。

“Ouroboros”来自于古希腊哲学家们的命名,意为“吞尾者”(Tail-devourer)。

这个“乌洛波洛斯”即“首尾相衔之蛇”的概念,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神话符号之一,世界各地的神话传说中均有涉及。

这种神话符号跟大洪水神话的分布有着似曾相识之处,它的出现展示出某种神秘的文明共时性,在相隔遥远的文明中自发性地诞生。

另一方面,它的演化也因文明的迁徙而演变着,据称这种假想生物曾一度向东迁移,到了波斯高原的埃兰一带。埃兰人称之为Tud’ieh,意即“重新组织”。

张艺谋在《长城》中的“饕餮”,被暗示为某种外星生物,而神话中的“饕餮”实际上就很可能来源于这个埃兰词汇,虽然只有“贪食”的表征形象(自己吞食自己的尾巴)被保留了下来……这也可以看出,视觉化的符号,在传递过程中会存在严重的失真现象,是一种落后的交流手段。

B. 恩纳·穆穆伊的语言

厄休拉·勒古恩有部非常有趣的anthology式小说集子,叫《变化的位面》(Changing Planes)。首先这个双关标题就很有意思,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人在机场转机,坐上不同的飞机就会变换到不同的位面(平行宇宙/异世界)……差不多就是《镜花缘》式的故事。

其中有一个故事叫《恩纳·穆穆伊的语言》。

我们可以试想一群恩纳·穆穆伊人的谈话,他们的谈话可以以其中一个人为中心,而这个人所说的话可以同时回答其他每一个人的话,而其他人亦同——就是说,一群恩纳·穆穆伊人的谈话是存在着无数个中心的。这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语言是一种辐射性的东西,拥有无穷无尽的释义。恩纳·穆穆伊人的语言就像是个不断往外扩散的环形水波,而一群恩纳·穆穆伊人的谈话就像是下了一场雨后在水面留下的涟漪,那些以不同中心扩散的涟漪的波峰波谷总是在不同的地方交汇,虽然它们本质是相同的,但却具有不同的意义。再加上他们每个人领悟语言的方式也肯定存在千秋,这也是我前面提到的一群恩纳·穆穆伊人间的谈话可能存在的依据之一。

恩纳·穆穆伊人的语言是怎么产生的?

所有地方的景致都是一模一样——无论是山丘、田野、高原,还是森林和村庄,都一样是肥沃富饶、景色优美、毫无季节变化,总之就是千篇一律。
……
他们消灭了所有没有用处生物。他们将一个极其复杂的样本简化为一个完美的样本。

而在这个故事里,他们消灭了时间所带来的复杂性……因此,他们使用的语言应该是那种看似简单却有着无限可能性的类似公式的东西,才是更让人信服的。

虽然,不得不说电影《降临》还是比较忠实地还原了特德·姜的语言设计意图的,但个人觉得这样的设计还是中规中矩了点……以某个中心水波式荡漾开来的一圈一圈的并存在着某个周期性变化的“波形”符号来立体地呈现呢,甚至以某种类更复杂的几何的函数的分形的形式呈现呢,会不会更有意思?联想一下,罗伯特·泽米吉斯改编的卡尔·萨根的《超时空接触》……监听电波可能才是现实中第一类接触发生可能性和可操作性的异族交流的前提。

当然,如果对方进化出了心电感应……语言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就变成了某种进化的尾椎残留。比如,我们设想一下,如果电影中的七肢桶是这种情况的话,那么他们跟人类交流的时候,可能已经自行“降维”了:

他们跟人类交流的书面语言很可能是从自己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化石遗迹。

C. 克苏鲁神话

在特德·姜的小说,外星人是这样的描述:

  外星人有七根长肢,从四方向中央辐辏,轴心处挂着一个圆桶,整个形体极度对称,七肢中任何一肢都可以起到腿到作用,同时任何一肢也都可以当作手臂。在我面前这一位用四只腿走动,另外不相连的三肢分别各自一侧蜷着。盖雷管它们叫“七肢桶”。
  之前我看过录像,可现在还是瞠目结舌。它的七肢上没有明显的关节,解剖学家推测它们可能直接由脊柱支撑。不管支撑结构如何,七肢桶们靠它们的七肢活动自如,惊人地轻畅流利。七条皱巴巴的肢腿上是“躯干”,稳稳当当,像艘气垫船。
  七肢桶的身体周围排着一圈眼睛,共有七只,没有眼皮。它走到刚才从那里进来的门口,发出一声短促的、像溅水声似的声音,接着又回到视镜里的房间中央,后面跟着另一个七肢桶。这一系列动作中它根本没转过身。真怪,但完全符合逻辑:它身体各个方向上都有眼睛,任何方向对它来说都是“正前方”。

桶状加触手的异族在H.P.洛夫克拉夫特的《疯狂山脉》中也有类似设定:

样本全长八英尺。带有五条脊状物的桶形躯干长六英尺,中央最粗处直径三英尺半,两端直径一英尺。暗灰色、柔软但非常坚韧。翼膜展开达七英尺,与躯干颜色相同,发现时保持折叠状态, 能从脊状物之间的沟槽中伸展打开。翼骨架呈管状或一端粗大的腺体状,浅灰色,尖端有小孔。展开的翼膜有锯齿状的边缘。围绕躯干中央纬线,在每条尖端呈直角 的脊状物中央有一组分叉的浅灰色柔软肢干或触手。发现时所有肢体都紧贴在躯干上,但展开后最长可达达三英尺。类似原始的海百合触手。单个茎杆直径三英寸, 在延伸六英尺后分叉成五条更小的茎杆,而后继续延伸八英尺,再分裂成五条尖端渐渐收缩的细小触手或卷须——因此,最初的一条茎杆共分裂成了二十五条触手。

而在电影中,巨形章鱼般的外星人形象……看着就完全是克总的感觉。我在想,特德·姜的本意是否存在着对克苏鲁神话的致敬?虽然,从某些印象看,它跟阿瑟·克拉克的《童年的终结》其实更像是一路的(用《太空漫游2001》的氛围去讲了一个《童年的终结》的故事)。

本片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给我一直都是类型片迷影导演的感觉,而从文艺电影处女作到类型片的戏路拓展以及高产高质等特征跟雷德利·斯科特的气质又最像……他的下部作品是雷德利·斯科特《银翼杀手》的续集。

比较有意思的一点,这段时间在影院上映的两部电影,这部《降临》,还有前面的《太空旅客》(他的编剧也是《普罗米修斯》的编剧),它们的开场看上去都像是未来定于五月上映的雷德利·斯科特开启的异形系列新电影的迷影预告片。

在雷德利·斯科特被拓展的异形宇宙的《普罗米修斯》中,暗示了也许耶稣就是外星人;而在本片中,外星人来了,留下了一部经由使徒编辑成册的圣经。

而同宇宙的《异形》跟约翰·卡朋特的处女作《黑星》是朵两生花。约翰·卡朋特是个狂热的H·P·洛夫克拉夫特迷弟,这点在《疯人之口》中有集中体现。

这种殊途同归的文化关联现象,就跟故事的七肢桶语言那般让人着迷:

一切的变化,就像星星的轨迹,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有个副标题叫“现代普罗米修斯的故事”。我喜欢的“科幻”概念,是因为它拥有某种诗意。在我的看法,科幻小说就是后《弗兰肯斯坦》时代的诗。

虽然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是1818年出版的,但实际上她在1817年春天就写完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今年是科幻史200周年

弗兰肯斯坦的怪人算是某种异族形象,但毕竟是人造的,而克苏鲁神话中的异族则完全是不可名状的,完全脱离人类逻辑的存在。那种未知感带来的悸动,是某种意义上科幻小说的另一重精髓……从1917年H.P.洛夫克拉夫特开始发表作品算起,100周年整。

那在接下来这个新的一百年里,我们的“科幻”,又要去追逐什么呢?

 6 ) 关于语言,意识和记忆的呓语

从没有一部电影如此准确地同时戳到了如此多我关心的主题。而这些主题本身就囊括了好多最初让我喜欢上语言学的原因。 这部电影讲的故事再简单不过——女主角学会了外星人不受时间维度控制的语言,于是用这门语言交流思考的时候自我意识就可以超越时间维度,从而能够感知从过去到未来所有自己已有的和会有的记忆(我执意用“记忆”这个词,而不是“预知未来”或者“穿越”这种说法,在第4个点会详细解释)。于是问题是:你有了一个宿命的关于自己的全知视角后会如何对待自己的一生? 因为室友没有看懂,所以详细解释一下。通俗点的说法,从头到尾时间线其实只有一条:(忽略掉开头,从女主去上课,外星人来了开始看)女主还没有过孩子;学会外星语言之后知道了自己会有女儿,知道自己会和男主在一起,知道男主会离开,知道女儿会死;外星人离开后女主和男主在一起,然后生了女儿,然后女主告诉男主女儿会死,于是男主无法承受这个事实选择离开,然后女主把女儿养大一直到她得病死掉。所有中途女主貌似穿越一样的片段(包括问女儿今天星期几的片段)都是发生在她脑海里的,和当下向前的时间线没有任何冲突,她也不能随意穿越到任何一个点上。 [方括号里的内容都很个人,可以直接忽略;吐槽在最后;凭记忆写没重新查也没列文献,而且没用中文学过语言学/认知神经心理学所以术语可能翻译有误,同行轻拍;还没看原著,看完回来更新] 1. Linguistic relativity 对于整部电影来说,一切情节发展的理论基础就是中间提到过的Sapir-Whorf hypothesis,也即语言相对性(linguistic relativity)。这个上世纪初期的假说认为,人对世界的认识或多或少受到了自己母语的限制和影响(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不同人群的生存环境)。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当年所谓的爱斯基摩人对雪有比英语多的多的表达方式(后来被推翻)。这个假说应该说是个在科学上既不能被证明,又不能被证伪的命题。语言往往是意识的载体,但我说出的话究竟是不是忠实地代表了我对世界的认知呢?还是说同样性质的意识,经过不同语言的模具,输出成表面上对事物不同的分类方式?举例来说,同样的tiffany蓝,假如有的语言将它归类为绿色,有的语言把它归类为蓝色,就意味着说这两种语言的人对这个颜色的认知不一样了吗? 但从更基础的层面讲,比如我把这个“认知”定义成最基本的区分不同的声音,那这个假说就显而易见到无聊了——每个小孩生来能区分所有世界语言里可能的音素,但不到两岁时就会失去对很多非母语的语音区别的辨别能力(不信可以去试试听印地语的几个跟/t/有关的音)。 这个理论更有趣的一面当然是这部电影关注的更高层面的认知。略过学术界的种种争议不谈,我多么愿意相信语言的确可以影响我们的思想。这是个无比浪漫的想法,在这个语境下语言似乎有种不可言喻的神秘力量。从开始学语言学之前,我就认为人们在说不同的语言的时候会表现出不同的个性,我也感到在用英文和中文写作时总是沿着全然不同的思路。而在这部作品里,一切奇妙事件的基础,便来源于heptapod不受时间限制的语言。于是女主角一旦进入这个语言的状态,便可以出现超出时间限制的认知(刚开始只有片段,后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长),才会出现所谓的“穿越”和“预见未来”的情形。 话说回来,这部电影最大的目的便是构建一个前所未见的语言,并且用语言的相对性理论扩张出一个消除掉线性时间的生活可能性。这也是我理解的科幻,甚至文学本身的目的——改变现实世界的一个变量,然后预测纪录下它对周遭世界可能造成的影响。[17.08.21为了准备下学期要做助教的决策课,看老师新出的非虚构书,其中提到广义的故事是人类进行因果推理(causal reasoning),或反事实推理(counterfactual reasoning)的方式——通过“编”故事构造出不同的alternative worlds以此来推理及掂量不同行为会造成的结果。因而文学本身可以想成人类对因果推理“天然”需求的延伸;反之文学也可以成为各个群体一部分因果关系认知的来源。] 2. Metaphors We Live By 说到语言相对性就可以引出更浪漫化的认知语言学的观点,即不同语言对于不同概念的理解方式来源于不同的隐喻。比如有关比赛这个概念的很多说法,在很多语言中都来自于“比赛是战争”这个隐喻,于是在足球比赛中才会称各队教练为主帅,守门员为门将,而双方的往来则被称为进攻和防守。这部电影里也出现了这个理论的影子,中间有一段提到中国在用麻将作为符号与外星人沟通,因而战争这种存在于麻将和象棋中的对抗性的隐喻也会变成双方交流的潜台词。[认知语言学在现在绝对是偏门的研究方向,但本科时在德国对我影响最大的一门课,就是用隐喻的方法看长久以来的语言学理论变迁。老师解释的时候用了好多语言关于时间这个概念的不同漂亮隐喻,直接导致我后来决定学语言学,于是在这里碰到真是分外亲切。](具体的和时间相关的隐喻,见这本书的前半本//book.douban.com/subject/1456266/) 3. The uncertainty principle (as in Copenhagen) 外星人的语言被描述成一个摆脱了时间性/线性的存在。 在现实世界中,时间性 (temporality) 是语言的一个重要特征。声带振动, 空气穿过不断变化的口腔形状和不断移动的唇齿被推出或阻滞,形成一串有头有尾的声波。即使时不被声音系统影响的手语,同样受制于先后的顺序。这顺序本身就已包含了很多信息,哪个是主语,哪个是宾语,甚至常常还有不言而喻的先来后到的时间关系。 我还不知道原著中外星语言的具体架构究竟如何,不过电影中的视觉化处理已经带给了我很多惊叹。没有了语序,没有了功能词,每个“句子”(用这个词还是有些时间性的意味,更好的说法大概是“意义团”)变成了一系列符号在一个圆上的随意排布。电影中给出的翻译方式是从每个圆中提取出所有实词(应该还要加上女主角提到过的疑问语气之类的信息),而具体意思则可以随意组合。这样的理解方式必然导致了很多的歧义和语义上的不确定性。 在电影里,时间概念的缺席并没有很直接地从语言的设计上体现出来,歧义也只是略有提及。但每次一个意义团从触角中生出来,我便立刻想到了无数开火(firing)的神经元,和它们抱成的团(cluster)。这实在让我联想到人意识里的一片混沌——我什么都没想,但同时又什么都在想。然后这些被激发的概念在话出口的一瞬得到落实。 这简直就是我能想到的人类语言最神秘的领域了:我们未经语言雕琢过的意识,在出口前那懵懵懂懂的概念,究竟是些什么?又如何变成板上钉钉,能被明确感知和理解的词句? 我常有这样的感受,每次写文章之前,不管对思路有多确信,往往仍须在写的同时,甚至写完之后,在所有的表述都落实成可以简单判断是与非的文字之后,才能完全明白自己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电影里的那一段也可以这样理解吧,non-zero-sum game那段(中文是该叫“非零和博弈”?)里,两个人用不同的特征和描述方式逼近那个尚不能名状的概念,然后在女主角说出这个词的一瞬,周围零散的信息都突然找到了方向一般,一切豁然开朗。现实的语言就是有这样冲破模糊意识的力量,但同时又不免会击碎意识中的那团雾气。 [有关这混沌而不可知的意识,我最喜欢的描述来自于《哥本哈根》这部话剧。就像滑雪快到没有时间思考的时候,冲出一个坡是往左还是往右便是那个时刻伸出的两种同时存在的可能。而决定快到让人意识不到,只能从确定了的结果上观察推断。 “Decisions make themselves when you’re coming downhill at seventy kilometres an hour. Suddenly there’s the edge of nothingness in front of you. Swerve left? Swerve right? Or think about it and die? In your head you swerve both ways …" "You look back and make a guess, just like the rest of us. " 语言也是一样吧,那每一瞬间被激活的漫无边际的可能的意义在快速的对话中被一个一个地挑出来,其它的信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以对我而言,heptapod的语言最引人入胜的地方不在去掉时间这个维度,而在于保留了那些意识中被正常语言剔除掉了的不确定性。 4. Memory 记忆不管是从文学上还是认知神经心理学上都是个宏大的话题。这部电影似乎很好地中和了这两类的定义。 我执意认为女主角所有的穿插片段是女主角主观的“记忆”(在这里具体指代episodic memory),而非第三人称的“穿越”,原因在于记忆并非对现实的忠实反映。记忆可以理解为一种自我叙事,因而不同的事件在我们自己创作的这个故事里权重和触发点是不一样的。女主角使用外星语言时会有对应的认知,也就同时有了自己一生的所有记忆。正如我们对过去的记忆一样,对未来的记忆也该有深有浅,也需要某种trigger去触发。据此我猜想,电影中出现这样穿插片段的时候,必然是在使用外星语的前后,也必然是有某些触发的东西,比如说那个捏成章鱼人一样的黑色橡皮泥,比如说non-zero-sum game这个词的语境,比如说翻译出的某个词语。 相反,假如女主只是单纯的预知未来,那些片段出现的契机和顺序也就无法掌握,也就很有可能觉得导演只是在随意剪辑。而整个故事也会显得随意和没逻辑:假如女主角已经可以预知未来,那么为什么只碰巧在那个点才回忆起将军的电话号码呢? 于是这部电影最终的想法和问题也就出来了:我该如何带着关于我有限一生的所有记忆生活下去? 最后吐槽前贴一首学文学的同学的诗,独立于语言的意识这种不可名状的概念还是用诗的形式最能描述。 完整态 话未出口之前 咒语还是咒语 誓言还是誓言 梦也还只是玩笑般的逼真 相片也不是假装无辜的罪证 那一天,我与霓虹在砖石路上匆匆 雨夜只是雨夜,不是久留的理由 春天还是春天,还没有计入倒数 窗户没有景色,灯也没有明暗 那间屋子只是地图上不确定的一点 发生了,就肢解 没发生,也就湮灭 露水降下未下 晓星将淡未淡 诗太少或太多 “Say Something.” 我说,然后等待 意义在那一秒里完满 像雨夜里从睡梦中醒来 听见雨声前那一刻空白 ———然后 你的话音直抵我耳朵 (穿过黑色的距离,松软的黑色墙壁) 实现那咒语 碰碎那魔法 2016.9 引自郎的实验室(langlab2015) 吐槽 1. You study language like a mathematician. 听到这句的时候翻了一个白眼,我每天的研究就是写代码做optimization好吗。。。We don't study language like mathematicians, we f**king study language like linguists. 2. You can know a lot about communications and still be single. 学语言学的单身狗受到几万点伤害 3. 再让我们来谈谈她一个人的那所湖景落地窗大房子。。。请告诉我我得在学术界混多少年。。。 4. 美国将军放着那一帐篷研究语言的人(我就当那些人的人设也算语言学家吧)不问,随便从中国来了个消息就问女主你会中文么。。。女主居然还真会(不想吐槽最后可怕的中文发音了,人家已经尽力了)。。。语言学家是研究语言的,不是随便就会很多很多语言的好吗。。。 5. 纯属搞笑。我导师的研究方向是用信息论(Information Theory)的方法研究语音的变化,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假说就是语言在使用中会在时间上均匀地分布信息量,并且这个平均量是人在认知上能接受的最大量。从这个理论往下说,这个片子不成立的原因都可以不跟语言相对论有关,而是人类压根就不可能学会这个外星语言,因为每个圆出来的时候(旁白貌似说是2秒)信息量太大超负荷了lol

 短评

开头5分钟就瞬间入戏,情绪渲染太到位了,以至于飞船降临、语言沟通都略显沉闷,好在最后又把开头的情绪推到顶点……切入点极小,而主题极大,绝对不是今年的《星际穿越》《地心引力》或《火星救援》,更像《生命之树》。如果你已知故事的开头和结局,还会享受其中的过程吗?生活是个周而复始的命题。

5分钟前
  • 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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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德-姜的这部小说并不适合被视觉化,但目前的处理确实深得原作的意境。外星人的语言犹如东方水墨的闲笔,如雾如烟,瞬间呈现一切意义旋即消散。它讲述了沟通与隔绝,我们都被困在某一种自以为是的文明和偏见之中,它呼吁沟通和交流,它拆解了时间。与其说它是科幻,不如说它更像哲学。

6分钟前
  • frozenm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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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触最深的是这一句话.我们的语言跟我们的文化一样混乱。

8分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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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名反驳最赞说是比较失败的改编,毫无疑问这绝对是今年最好看的科幻片

13分钟前
  • 小雀斑饲养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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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将军竟然能听懂女主说的中文,商将军才是了不起的语言奇才!

18分钟前
  • 志大无胸
  • 还行

Hannah,你知道吗,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

21分钟前
  • 筷喜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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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主导话语权时代,外星人开口便是英语,这部以纯语言学角度切入,探讨不同物种和个体间的情感关系,以及线性时间和自由意志的悖论,岁月流逝不枉此生。全片基调神秘唯美舒缓忧伤,将抽象情感以梦幻般具象视觉符号表达。开幕至今看的五部居然都涉及中国,且都作为强权他者形象被提及,科幻更如此。

26分钟前
  • 谋杀游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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氛围不错,音乐也不错,很小的一个科幻片,明知结局仍要前行的旅程。

30分钟前
  • 桃桃林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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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豆价格将第三个月继续下跌。”

35分钟前
  • 猪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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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性这个古老的命题上,它讲的依旧是“如果”的问题,如果你能预见未来所有的悲伤,你会怎么做?你会如何去面对,如何选择生活?有些人会逃避,有些人更加珍惜当下的点点滴滴,很有哲学意味。这只是电影要讲的一部分,关于语言和沟通的缺点同样引人深思,导演的反类型处理更加的高明且作者化。

36分钟前
  • 亵渎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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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的核心还是保留了,拍得唯美忧伤。还是想吐槽中国部分,艾米亚当斯那句中文到底是什么鬼?

41分钟前
  • 唐小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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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伦纽瓦就是这么克制,深沉而内敛,观感就像小时候我们好奇地进入一个未知山洞一般,头尾形成闭合的环。整个故事里,科幻只是外壳,母女情感才是真正的哲学的内核。导演刚开始就简洁的铺陈出情感楔子,然后直接进入故事,干脆,打破时间线,并留下想象空间。4

45分钟前
  • 南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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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究竟是礼物还是诅咒。掌握看透生死的本领,到底是福音还是灾祸。人类如婴孩腔体似子宫,慕光而行习得他族之语,泼墨般的圆承载着复杂信息,回环非线性的时间又曾在哪个节点,碰撞出新生。你从睡梦中醒来,读懂了异星的谶语,悟到了爱人的离开。你的一生看得到终点,却走不出时间。

50分钟前
  • 西楼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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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么就想知道那句中文是什么

52分钟前
  • 不问七年
  • 还行

外星人教你书法 美国人教你说中文

56分钟前
  • Okami_B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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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一开始挺玄的,结果格局越来越小,看完想想这都算不上啥科幻片了,其实是个被问过很多遍的问题“假如明知未来会由幸福走向黑暗,你还会不会选择同一条路”这样一个本质小清新… 跟外星人尝试沟通这大设定并不新鲜,而且故事讲着讲着真有点神棍了,还好整体氛围还算真诚吧

57分钟前
  • 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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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最好的科幻片,但是最好的科幻文艺片。维伦纽瓦不管接手什么题材,总能不动声色的把它变成自己的风格。因为没读过原著,反而get到了那种一眼望穿时间长河的悲哀。PS如果这片是太空神棍片,那“星际穿越”岂不是...

1小时前
  • 同志亦凡人中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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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是四川人的胜利之年:1.川普当上美国总统,向全美国推广四川式普通话,2.年度大片《降临》里,外星人来袭,中国官方的第一反应是邀请他们玩四川国粹:打麻将。四川,全宇宙的中心。

1小时前
  • 囧之女神dai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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娓娓道来的一部科幻片,Amy那段中文真的不考虑配个字幕么。。。

1小时前
  • 克劳迪卡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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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小说更神棍,文艺版克苏鲁。外星人:我们来打... 中国人:打麻将啦!美国人:打仗啦!Louise:打字?外星人:打...打个招呼。美国人这次从中国人和毛子手里救下地球,表示维护世界和平还要靠我。

1小时前
  • Zipporah
  • 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