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无限的第二幕中,我仍希望做自己的发声器,拒绝他者的总结陈词。
闻善和自己的导师见面时,两人关于剧本创作发生过一段对话,按我的理解和扩充如下:导师说在写剧本的过程中,他最喜欢写第一幕,此时主角刚刚出场,事件刚刚发生,充满了一切可能性,同时不需要解决任何麻烦。最不喜欢的是第二幕,这一幕里,主角不断身处险境,经历冤屈,饱受苦难,遭遇低谷,在一次次蜕变成熟中才能够迎来第三幕的曙光。而第三幕往往早已写好,这是故事的高潮和结尾,主角最终战胜恶龙获得胜利,困难被解决,坏人被打败,好人和英雄们在平民的欢呼拥戴下庆祝胜利,最让人心神激荡。
三幕写罢,剧本成矣。但是大多数人的人生,往往徘徊在无限的第二幕里。
或许在前三年的痛苦经历后,人们都需要一部平静、舒缓的治愈电影来抚平伤痕。
我不会否认的是,电影中个人故事的选择很令人感动,也有很强的带入感,但如何将这些故事有机地串联起来,或许是这类电影更需要考虑的问题。这部电影中的串联是一个人物——闻善。
如何定义这一角色呢?他是一个“掉队”的普通编剧,后以写悼词为生。电影中给他设计了一些身份的细节,如:和母亲打电话时的乡音暗示了其出生的地域,和导师的见面让我们得以一窥他学生时代的光景,和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抽烟友谊”让我们略微想象到他与朋友在一起时的状态……但除此以外,他是如此地脱嵌于整个社会系统,父母从未露过面,导师半年见不到一次,吸烟好友即将离开工作场所云上创业,这些都让闻善本就不多的社会关系在面临更多的分崩与瓦解。而小尹——这个闻善笔下的人物,是闻善想象出来的,只是他内心纠结的一个视觉化表现。
于是在我看来,“闻善”他更像是一个容器,一个越来越与“殡仪馆”这一异托邦(福柯语)越来越同呼吸、共命运的生命体。他和殡仪馆一样,承受着每一个他人面对突然的失去时而不能自已地产生的强烈情绪,恶意、愤怒、崩溃、友善……而他,是那唯一“可以被打扰的”。
他生命的主动性表现在,在接纳他人所有情绪的同时,他会保持追问,虽然他追问的动机很可疑。接着他会组织出一个不伤害任何人的、掏心掏肺的“叙事”——即悼词,在这个过程中,他成为全人类的后代,替代了每一个找上他的人在他人的社会关系中所处的位置,送上盖棺定论的总结与祝福,为全人类送终。
这个过程中,他遭受着双方的拒绝。一方来于自己,其自身对写悼词身份的犹疑。包括他不敢告知父母真相、害怕在殡仪馆遇到熟人、羞于向导师坦白等等,对自我否定的修复是这部电影的支线任务,当最终他拒绝了殡仪馆内的工作、拒绝“进步”创业后,似乎写悼词成为了闻善“主动”选择并欣然接受的身份,这一任务暂且完成,自我拒绝暂且被消解。但当面对另一方的否定,即外界的否定时,这部电影陷入了一个过于笃定的极权神话。这里所谓的“外界的否定”,并不是说闻善作为一个悼词写手,在他“写完—交稿—修改—通过”后,这个悼念对象便和他无关,也没有人邀请他参加追悼会这个事实,而是说“写悼词”本身,特别是当你想要最完善、完整地总结一个人的生命经验时,本身便是不存在的。
其一,不要忘记,闻善是为了寻找“戏剧性”而选择来到殡仪馆做观察笔记,也就是说他是来寻找传奇的。悲欢离合、大悲大喜是他预想的目标,但实际观察后他发现,这里(殡仪馆)很平静,“就像刚吃完辣椒,吃其他的都没味了”——这是电影中给的解释,即使这样,他也尽力在为一切构建因果逻辑和总结话语——这样方便叙事。
如在准备整理律师/配音演员甘铭的悼文,梳理人物生命发展线时,闻善发现其在律所工作不顺利的时间段,反而抑郁症状得到了缓解,邵金穗告诉他,那是因为那段时间甘铭的配音作品得到了许多人的喜爱。于是闻善发出感叹:“原来还是有逻辑的。”(大致意思),他忽略了,其实邵金穗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本质论瓦解的暗示,即在提醒闻善,没有绝对的真相。事实上,当面对着复杂的现实社会时,存在着太多的潜在视角,作为他者,闻善不可能完全掌握。除了邵金穗,律师生命中是否还存在其他对他重要,而不为人所知的对象我们不得而知,但操纵着时间线的闻善好像上帝之手,他轻易便勾勒出的他人人生轨迹一定存在着某种“漏洞”,或曰“完满的不可能”。
其二,“生活是一条宁静的长河”,从第四代导演无力将个人与时代分开,再到第六代电影中“个人”的站起,我不希望,当下我们每个个体,还要将自己的话语权、自己的生命经验,交由他人,用同一套语言系统来总结、评判——就像王先生拒绝用闻善提供的悼词模板一样。我们应该用个体经验的丰盈,限制他人只能旁观的无奈。
或许导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们看到,那贯穿全片的悼词最终并没有出现(除方奶奶外,但那副悼词也不是对老太太一生的总结),它只存在于他人口口相传的评价和只言片语的提及中。
最后,我认为《不虚此行》最大的问题,即它似乎试图在总结一个时代。而个体的认知如何会与集体记忆、社会经验完满契合本身便是一个伪命题。这部电影就像是过去几年、过去十年我们所经历的痛苦见闻、悲伤经历的悼文,电影拍完了,观众看完了,似乎那些经历就可以被盖棺定论然后被安心遗忘。真的可以吗?
就像到电影最后,归到的是“你也可以当主角”这句话一样,这仿佛是第三幕开启的预言,但又有多少人有机会开启第三幕呢?
PS:对这部电影的讨论或许可以与当代日本电影的创作相联系,从《横道世之介》到《入殓师》,相似的主题选取及叙事结构,但却是不一样的反响,或许值得讨论。
2023.9.6首映 观后补充:
《不虚此行》需要找到它的观众,我虽然不是其中之一,但并不影响喜欢它的观众欣赏它。距离刘伽茵导演的上一次电影创作,已经有14年了。在曹保平的敦促下,她于2021年末交上了这部影片的剧本。媒体场映后交流的最后环节,导演刘伽茵这样说到:“在看这个电影的时候,观众会在其中找到自己,所以希望大家来看这个电影,帮我们找到《不虚此行》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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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写于2023年上影节期间)
对这部电影有较高期望,导致有不小落差,还因为赶场而错过了后1/3,没看到齐溪的出场。本来应该秉承“未知全貌,不予置评”的,但看到闻善在中关村下车,站在路边点开王先生的朋友圈,内容是几只嫩竹的照片,就觉得种种表达实在太直白。创作者有意舍掉了影像叙事的很多优势,为了给观众营造出一种真实的“纪录感”,你几乎看不到什么人物表情的特写,尽管我理解她的表达,但这种处理并不合我口味。作为讲故事的艺术,电影创作和悼词写作有相似之处;这一特殊的职业,要求主角闻善成为他人生活的旁观者,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他都要远远地看在眼里,但又不能做出什么主观的评判,因为悼词需要相对客观。闻善在北京动物园看到假猩猩,他对世界日常的观察被打断,那一幕很有意思;另外,影片背景是疫情时代的北京,闻善拜访火锅店大哥的时候,镜头能够伸到火锅底下,凑那么近地去拍煤炭燃烧时迸发的火星,却选用这样一种极其疏离的方式来讲述死亡与逝去,不知道是不是有无能为力的苦衷。
作者:枨不戒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才能过好自己的一生?这是每个人都会有过的思考。《不虚此行》通过细腻的镜头语言展现了生活中沉静哀伤的一面,对于人生终点站的展现,难免让人反思起生活的意义,但它并没有将死亡和殡葬行业作为电影的主题 ,而是将焦点放在普通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内核指向精神世界里纠缠我们的困顿。
不得不说,胡歌应该是饰演闻善的最佳人选。电影中,闻善是位编剧,毕业于电影学院,却没有一部真正完成的作品,只能在现实的压力下暂时退出编剧行业。现实中,演员胡歌也曾经历过挫败,所以更能理解这个角色的困境。对于闻善的人生遭遇,胡歌是有这一套自己的理解的:一出场,深色的服装,头上的白发、木讷的举止,行走时拖沓的步伐,都彰显出了闻善的郁郁不得志,以及他和环境之间微妙的冲突。过长的刘海,与客户对话时躲闪的双眼,独处时疏离的神情,则精准刻画出一个社恐的中年文艺男。而他微驼的脊背,无时无刻对环境的打量,能够看出长期的编剧工作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胡歌通过自己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将一位失败的北漂文艺青年真实展现出来,为这个人物注入了灵魂。
带有悲情气质的角色,胡歌诠释过很多。在《琅琊榜》中,胡歌扮演过身负血海深仇,疾病缠身,身体羸弱却谋略过人的江左梅郎;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他饰演了一个游走在丛林世界,身上带着硫磺味和血腥味的边缘人周泽农。这两个角色虽然有着悲情身世,虽然历经挫败和黑暗,但他们的人格是激昂的:梅长苏可以蛰伏多年,改名换姓,直到回归朝堂报仇雪恨,实现自己心中夙愿;周泽农在现实中没有生存的空间,但在夹缝世界里却是不折不扣的大佬,金钱与欲望,他都淋漓尽致地享受过,最后更是尽力一搏,为妻子拿到奖金创造条件。他们不管是惊才绝艳,还是黑暗狠毒,生命都曾如绽放在夜空的烟花一般璀璨。
可闻善却不一样,他是一块被浸湿的木材,没有燃烧,没有绽放,只有被生活炙烤出来的无穷无尽的呛人的浓烟,如同一个咳嗽,卡在酸胀和发泄的不上不下之间。这种普通人的挫败,胡歌诠释得很好,他用从头到尾的阴郁神情和迟缓步调,抓住了普通人在人生困境中的那股不上不下的状态,真正进入了闻善的内心世界。
作为北漂,闻善的起点并不低,硕士学历的他是妥妥的知识分子,而编剧的身份更是给他制造了一层夹杂着金钱与梦幻的光环。看起来,闻善从编剧到写悼词,身份降级。其实不然,闻善的困境,其实并不是物质上的困境,作为文科硕士,就算他不做编剧,也有其他的文字工作可以选择,相信薪酬并不会比写悼词低,但他没有选择;看似他落魄地蜗居在出租屋里,但只要是在北京生活过的人,就知道电影里的那个小公寓租金并不便宜,他暂时并没有生存上的困难……胡歌在表演时的内敛感,也在向观众传递一个信息:闻善的困境是精神上的困境,他是困在了价值感里面,作为人的价值感,作为一份工作所带来的价值。
闻善选择了在殡仪馆写悼词作为谋生的手段,选择了在动物园观察动物和饲养员,这两样,每一样都是和商业社会疏离的,和当下盛行的价值观格格不入的。佝偻的背,看似筋疲力尽的眼角,胡歌所带来的这种角色上的疏离感,也体现在了闻善的职业发展上。在业内闯出名气后,白客饰演的潘聪聪两次递给他橄榄枝,一次是正式进入殡仪馆,得到一份稳定的收入,一次是拉闻善创业,在风险中创造更大经济效益,闻善两次都拒绝了。他还有那个梦没有实现,只是不知该如何实现。
相比起疏离、忧郁的闻善,同样是为客人进行殡葬行业的服务,潘聪聪则完全相反。潘聪聪西装革履,见人就笑,是标准的服务行业从业者的姿态,而当他在殡仪馆进行了业务上的积累之后,立刻想要自己创业,走一步,看三步,务实又机敏。闻善是活在理想里的精神自我,潘聪聪追求的是现实中的物质生活。潘聪聪常有,但闻善不常有,这也许就是闻善成为客户心中写悼词的第一人选的原因。他不是为钱做事,而是用心做事。他虽然做着写悼词的工作,却没有把它当作牟利的事业。进入殡仪馆,面对已落幕的各种不同的人生,只是他看清内心,看清世界的一种方式。
行走在这充满困顿和忧伤的人间,如何才能看清一切,找到内心的方向?闻善选择用写悼词来渡人渡己。悼词不仅仅是一份简单的人生总结,还是一份沉甸甸的情感记忆,是一个人与世界所有链接的浓缩。
羊肉汤店老板的大哥,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中间的一员,脾气还倔,可是为了妹妹能专心高考复习,他每天蹬车二十四公里,去北冰洋厂子里拉人造冰,用来给妹妹的房间降温。这个经历过失败婚姻的面目模糊的男人,在闻善的反复追问下渐渐变得清晰,那些被掩埋在时光里的点滴逐渐呈现在人前。他并没有那么失败,他是太善良,太担责。
王先生的父亲,是一位退休的教师,脱离家乡的熟悉环境来到北京后,他与儿子的家庭并未完全融合在一起,也没有融进北京的生活。在这里,他过得并不快乐,儿子没空和他聊天谈心,种下家乡的竹子被物业拔掉,儿媳妇的专注全放在孙子的学业上,如果没有闻善,王先生永远不知道父亲对自己的感情和遗憾,也永远不会去反思自己的亲子关系。
闻善如同寻找拼图一般,通过家属的回忆和讲述,通过这些客户遗留下来的点滴痕迹,将他们被现实切割得破碎的人生重新拼凑起来,告诉家属,亲人平时被他们漠视的另一面,那从不曾说出口的饱含着沉重爱意的深情。与其说,闻善在拼凑客户的人生,不如说,他在拼凑着萦绕在家庭里的感情,拼凑人与人之间那最珍贵,又最容易忽视的情感连接。
整部电影里,最大的高潮应该就是齐溪饰演的邵金穗的到来。胡歌所营造出来的安静平缓,被这个女人用尖锐的情绪刺穿,两个人在深夜讨论起逝者的人生轨迹时,闻善的内心世界也被揭露出来。
在电影前半段里陪伴着闻善进进出出的小尹(吴磊 饰),原来根本不是一个真实的人,也不是一个具象化的人格,他是一个抽象的剧本主角小尹,也是闻善对于自我想象的一种投射。在这场戏里,齐溪的到来撕破了胡歌的阴郁,她从一开始的冷静尖刻的质问,到深夜伏在电脑前的失控哭泣,将一个女孩不远千里奔赴的热情,对执着还原网友人生的天真展现得淋漓尽致。面对这股情绪上的冲击,胡歌也接住了,他和缓包容的语气,对女孩生活上细微的体贴,用闻善骨子里的悲悯接住了齐溪炙热的情绪。而这股冰与火的碰撞之后,也堪称是胡歌的演技高光时刻。
邵金穗掀开的白板,背后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闻善隐藏起来的精神追求。他想要认真完成一部作品,真正写活一个角色,可是他已经失去了这份自信,或者说,正是因为他太重视,反而迟迟不能开始。拖延症应该是完美主义者的通病,而作为编剧的闻善,更是个中翘楚。正是因为他迟迟不能开始,所以小尹一直纠缠在他身边,他和自己的精神世界一起停顿在那个压抑的出租屋里,而冲出去的关键,就在于悼词。
闻善和邵金穗的相交,犹如两道平行线画成的坐标,虽然彼此生活有着天壤之差,可是一旦相遇,却会在交点爆发巨大能量。通过整理客户的人生轨迹,闻善意识到,生命不能等待,生命是一条汹涌的河流,不管是感情还是个人追求,都是汹涌朝前的,不可能长久停滞。生命的力量,往往不是来自于眼睛看到的东西,而是来自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也许是作品在社交网络上得到超过万数的点赞,也许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的一句鼓励,也许是专注投入爱好时的忘我,也许是在秋高气爽的月夜欣赏桂花的甜香……人与世界的联系,就是靠这些微小的光点维系,而人要独自穿过人生的旷野,也是靠这些微小的满足来支持。这,就是生命告诉我们的秘密。
闻善不好演,因为他的戏全在心头,好在胡歌把握住了,让观众能更沉浸地进入闻善的内心世界。在电影结尾,热情豁达,提前给自己筹备葬礼的方阿姨,在和病魔斗争三年之后终于离去,参加完葬礼之后,闻善回到出租屋,却再也找不到小尹。少年的小尹长出了胡须,换下了毛衣,他离开了出租屋,奔向了广阔未知的世界,而闻善,也终于能够重新拿起笔,跨过困顿和挫败,继续在人生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
缺席的人物,也可以是主角。
《不虚此行》里的几个重要人物,因为是逝者,只活在其他人的记忆里,讲述里。他们从未在电影的影像里出现过。死亡,把他们变成了底片,只有生者的怀念,固执的讲述与书写,像显影液,让他们一点点显影,尽量清晰,尽量完整。
“死,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生的一部分。”
是这样的召唤,让逝者在一张张人生的大合影里渐渐浮现。
男主角的闻善的工作,是给逝者写悼词。因为是一个失意的编剧,写不了剧本,写悼词是他的谋生手段。职业,被他做成了志业。
他只能写他相信的东西,他看到的东西。他认为真实的东西。
他必须看到全貌。
所以他在世俗社会里注定是失意的,笨拙的。也只有这样笨拙的人,才会笨拙的打捞碎片,挖掘记忆,并且笨拙的写下来。
因为忙碌,焦虑,因为生存的压力与艰难,活着的人看待死去的人,哪怕是至亲,特别是至亲,往往是偏颇主观的。闻善一次次的打捞与挖掘,像考古,一点一点发现,原来这个人是这样的,原来那个人是那样的,宛如以这种方式与逝者相逢,我都特别感动。
是被一个个活生生的逝者感动。
那些讲述太好了。总有些人惦记,讲得急切,讲得疼痛,甚至带点愤怒,带点不被理解的偏执。中国人避讳死,走了就走了,不要再讲了。盖棺了就应该定论了,亲人审查过的版本就好了啊,但总有人觉得不。
不是这样的,不仅仅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以一个什么样子被记得,有些人觉得,很重要。
这些人活得疲惫,走得仓促,但是却认真的,深沉的,温柔的被掂量了,被看见了,被珍惜了。
特别,特别的感动。
刘伽茵二十年前的短片,《牛皮》,拍她的家里人,家里事。他们家是做皮具的。她的父亲抚摸着一张牛皮,上面有疤痕,父亲说,这头牛生前被抽打,被折磨过。父亲的抚摸,就像此刻闻善对每一个逝者的抚摸。
一个似乎在回避人的人,却这么在乎人。
一个波段这么低,这么丧的人,却不怕一次次浸泡在死亡里。
也许就是一个波段这么低的人,离死亡近一点,他可以走进那条河里。就像一个灰度大的人,似乎也不怕黑。
看电影的开始,我在想,好像这应该是一部日本电影的题材,只有日本电影,才会这么珍重逝者。后来我意识到我错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该被珍重呢。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想,我们需要,我们应该,但是却没有,所以这部电影才更珍贵吗。
好想在走了以后,有一个像闻善一样的人,为我写点什么啊。
闻之皆善,很妙。主人公虽然在殡葬悼词撰写领域业务过硬,人脉稳定,却因原本是编剧出生的郁郁不得志,未完成的角色一直萦绕在生活的点滴中。''过得不好""太过普通"是闻善对自己的定位和评价,背后是在市场和剧本创作行业屡屡碰壁,不受认可。然而,悼词撰写工作的特殊性让闻善通过一个个普通人的生死故事,触碰到世间苦甜,那些看似平凡的点滴或只是冉冉微光,消散有限的黯然;但有的能汇成能量,牵动团队,社群,形成更大的影响。
我很喜欢影片,用娓娓道来的方式讲述每个人生的故事,主人公一方面是倾听者,努力则在每段故事中不止完成工作,也倾注自己的善意;另一方面也是被救赎者,经济的支撑,精神的被需要,闻善觉得,自己在偌大的北京能安居一隅,虽然辛苦,可也是在用写字谋生,亦可暂时瞒过老家的亲人。在闻善工作的这条主线上,每一个配角都奉献了精准和出彩的表演,每一个场景都进行了精心的布置。黄磊全身都在演戏,无处安放的手,和两分钟都离不了的手机;娜仁花优雅的气质下带着癌症病人的疲惫。甘昀宸与主角交谈的办公室里光效和灰尘感相得益彰,让人不由的感慨,往生虽遗憾,逝者追光,生者向阳,仍有希望。
除了这条主线,主人公的内心线也很感人。比如,动物园的观察情节,设计很巧妙。动物园很像囚笼,闻善在这里观察,笼子里的动物看着他,却也不知道谁被囚禁了。他观察扮演猩猩的爷爷,为了治愈的猩猩,爷爷的戏要一直演下去,猩猩服挂在衣架上随风飘起的镜头,特别有浪漫主义平凡英雄的色彩。
此外,全剧很重要的闻善内心戏,我一刷只觉得是个反复提醒闻善面对现实的映照,吴磊很帅,但剧作和表演的层次感不强,最后有一些变化,但转折做的比较生硬,缺乏递进的堆砌感,幡然醒悟暂时说服不了我。最后,我还是觉得全社会都对闻善过于善良...一个不得志的专业编剧,开辟了新的职业方向,业务渠道忠诚可靠,客源稳定,客单价不俗,客情几乎没有难度,甲方都告高知,且大多善解人意。。。虽然我在电影院也哭得稀里哗啦,但冷静下来,还是觉得闻善的善大概帮了他一把。
好久没有在电影院看国产的文艺片了,虽然吐槽了一些点,但总的感觉有这样这样的电影还是很幸福,要珍惜,祝大卖。
大量剧透,小心慎看!
想到一本书的名字——“我想做一个能在你的葬礼上描述你一生的人”。 闻善在北京陆续替多个人写悼词,这也是他赖以为生的工作。尽管,他总会收获一些奇怪的评价。 逝者的妹妹训斥他写的不清不楚让他修改悼词: “你还挺轴,知道轴什么意思嘛” “倔,吃力不讨好” “你知道我大哥这人有多狗吗?” 人和人口中的大哥是截然不同的,那个孑然一身的男人好像不讲道理,又容易上当受骗。照顾弟弟妹妹独当一面,又会动手管教不懂事的弟弟。 大哥是好大哥,他总是习惯做谦让的那个,却让最亲近的人感觉对他不起。 是长大成人,过了大半辈子,回想起来会鲠在人心头的遗憾。 替忙碌的王先生写其父亲的悼词,王先生两个手机来回摆弄,忙工作,也忙着联系亲戚,拿不出一段完整的时间来仔细回忆他的父亲。 但就算是让他突然停下来,他也无能为力,错过的时间太多了,曾经父亲忙,到后来他长大了也忙,忙着成家立业,之前就没有多少交心时刻,现在更失去机会。回忆,都变得稀有。 如同老爷子剩下的那几盆植物,还有被物业拔去的竹子,发黄枯萎不再。如同老爷子在交通繁琐的北京,用不明白导航地图,在这个三世同堂的家里,是被敬重也被抛下的那一个。 王先生忙到没太在意悼词写成什么样,只是一个体面的收尾罢了,他的妻子也这样觉得。 但闻善总觉得要再在做点什么,“写这个得负责,想负责就会麻烦一些”。 他和王先生的孩子在溜冰场见面,得知了只属于那个小孩的秘密,这个家里虽然年幼,但最了解爷爷心愿的人。 一对父子已经来不及叙旧了,但闻善希望,另一对还有足够的时间,陪伴接纳彼此。 闻善做什么事情好像都不急不慢的,在快节奏的北京,他并不像周围人一样急匆匆,仿佛时间在他周围放缓了流动。也因为写悼词,他总是和一群比他年长的人打交道,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沉静内敛了。 但他也不止一次的,给自己同龄人作悼词。创业公司的老板,在融资谈判之际突发心梗去世,创业伙伴请他来做这最后一幕的记录人。 闻善会尽量配合对方的时间,体会对方的心情,引导逝者的家属朋友尝试回忆生活片段。他并未觉得自己作的悼词有多么特别,非他不可,但那些人都相信口耳相传,“都说你是最好的。” (因为熬夜猝死的那么多人?这里记不准确)“怎么也轮不到他吗?” 一群热血的年轻人在地下办公室做着一个旁人看来不切实际的梦,他们一起咬牙奋斗过,四处碰壁,也在熬到天明的北京相互调侃。 彼时都以为,那些吃下的苦都是能熬过去的,只要牙口够硬,消化的好,总能坚持到曙光来临。天明了,苦日子眼看熬出头了,公司迎来了好的发展前景,那个人却突然倒下了。 这是并肩作战的人,最无法接受的一点。 他生活俭省苛待自己,却对同伴都掏心掏肺,他是最常鼓励他们的那个,可他却看不到好的结果了。 人的一生就是如此,戛然而止,总有遗憾。 也有提前请闻善为自己作悼词的绝症病人,但她看起来明明比他还有活力。 三年过去了,生命依然坚毅地立在大地上,好像对病魔肆无顾忌的比耶。 检查出绝症的方阿姨,并不忌讳把死挂在嘴边上,大风大浪都见过,每一根花白的头发都不是白长的! 年轻的时候,好像也死过一次来着。 身为一个丈夫出轨的妻子,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小孩,她茫然困惑过,但也毅然决定离婚,哪怕接下来的路泥泞难行。 丈夫回来了,犹豫了二十个小时,一趟从上海到天津的火车;如今绝症面前,她也抗争了三年,笑对人生,没有什么不可能,反正她会做自己的选择。 方阿姨也是极少数的邀请了闻善参加自己追悼会的人,她和这个不定期见面的年轻人,早已成为了朋友,忘年的知己。 其他时候,闻善往往是“没有邀请我,我只是写悼词的”。 闻善这份工作,好像是参与到别人人生的最末,帮助将结局描绘得更完整。 对逝者,也对生者。 无论是炎夏的人造冰,还是偶然才被提及的竹子。 靠活着的人回忆细枝末节,拾起零散的记忆碎片,协助他们拼出那个人的往昔。让人与人的联系,不会就这样匆匆断绝。 闻善遇到最奇怪的一个,是为了去世的网友千里迢迢跑来北京的女人。 她痛斥闻善写的根本就不是他,满篇文字里,哪有一点像甘铭。遭受打击,不辞而别,轻生离世。 她记忆中的甘铭仔细较真,也怀抱梦想,想从事广播剧。她对他的声音无比熟悉,“哪怕他叹口气,我都能认出来。” 他们曾因对配音的热爱相聚,在网络的两段交流经验共同创作。她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对方会坚持到底,直至实现梦想的那一刻,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放下爱好忙碌现实的那段时间,错过了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节点。 他的梦碎,但原先的同伴早已离开,无人体谅,更无从诉说。 在闻善家里,她才得知一切真相。那份看起来和她挚友大不相同的悼词,其实建立在对甘铭大量调查了解的基础上,他生命每一个曲折打结处,像闻善说的“他的情绪是被大家不知道的事情影响着。” 确实,有时候网友知道的事情比家人都多,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部分,生命在旁人不觉时被世俗的繁琐磨损压垮。 闻善最能感受到这一点,他说,“我不觉得他软弱,他是善良,虽然这两个词经常被搞混。” 悼词,是应该让生者安心,也对逝者有个交代。 闻善还是帮甘铭隐瞒了,考了两次司法考的事情。 无论是给万大哥、王老爷子,还是年轻的创业老板、方阿姨写悼词,闻善都是通过讲述和研究了解,去感受那人的生命旅程,是重现也是追忆。 记录别人故事的他看起来平静淡然,却也是一个对生活消化不良的人。 一个,脱节的编剧。 写什么都没能成功,笔下的角色无法迎来登上荧幕的那刻。 开始作悼词的契机也是,当他不再做编剧后,去殡仪馆做人物观察。 做这件事,让他冷静,也专注下来,不去胡思乱想毫无头绪的人生。 只是没想到,他有机会感受到那么多人是如何回忆逝者的。 悼词模板可能千篇一律,写得文采斐然,但无法展现人与人的不同之处。 就算好,但不是那个人。 而闻善写悼词之所以动人,也是因为他在触摸回忆时更在乎真情,尽量体谅逝者的心情和生者的感受。 无法理解的兄妹,眼中那个无私付出的“窝囊”大哥; 交流不多的父子,那个在原地跟不上儿女脚步的父亲。 也许,写悼词的这份工作闻善还算擅长,但他很少环顾自己的生活,早已处处是裂隙。 在别人眼中,大把年纪也没有一份正式稳定的工作。 面对家人,总是尽量避开话题,不谈自己生活的不如意,隐瞒自己早已不再是编剧的事实。 好像只要拖着,他就可以再苟一段时间。 不咸不淡地,耗在北京。 待在殡仪馆的那段时间,让他更明白,北京什么都大,连火葬场都这么大,所以人就显得很小了,微不足道。 他容忍自己,待在昏暗的房间里,和幻想中的小尹共处一室,偶尔对话。 不管怎样,小尹始终在陪着他。 他们好像彼此了解,又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小尹和他交流,帮他梳理悼词哪些是最重要的地方。 他陪伴了他很久,即便是如此不堪的他。 他被阴霾笼罩,因为过往否定自己,却还是无法坦诚自己的不甘。 不想一事无成,被盖棺定论。 所以,小尹一直都在。 身边也有其他的人,一直关心他,对他有所期待,在殡仪馆认识的务实的不断追求进步的老熟人,想介绍他到自己单位工作。 过往的编剧老师,想继续拉他入伙,被果断拒绝,没几句话,又开始跟他聊起故事情节。 还有因为写悼词而认识的陌生人,他都途径他们的生命里,或多或少感受到那些人也挣扎过,摔倒过,悔恨过,也爬起来坦然面对。 还有,动物园里按部就班生活的动物。 “不是每个人的人生都很有戏剧性,即使是生活的主角。”但他过去太困于这一点了。 孩童时,我们很少会怀疑自己不是生命的主角,接受的教育都是你要把握自己的人生,但踏入社会,一再遭受挫折失败后,总会质疑自己是否是自己世界的主人公,还是再平凡不过,可以被忽略掉。 这段特殊时间,这些特别的人与人之间的际会,让闻善松弛下来,缝隙呼吸,也开始得到黏合。 像他给方阿姨写下的,“死亡被最大限度稀释了,而活着变得如此强烈。” 像那个请他为伙伴写悼词的人说,“他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还是和别人不一样。” 无论,是不是追悼会被邀请的人。 柜子里,一个又一个文件夹,一个又一个逝者的名字,一段段人生。 继续写下去,不管什么身份,都还是在做他热爱的文字工作。 “就算只有一个人知道,也有意义” ,他用文字给那些仍在的人留个念想和提示。 在他自己眼里,他一事无成,如同亲戚寄来的过期茶叶。 但熟悉他的人眼里,“你其实就这样,有点丧气;你稍微笑一笑就是特别开心;一脸茫然就是心情不错;看上去挺丧的,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也不是太坏,但也是一种“人间烟火”。 他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把上一件事情做完之后开始做下一件,有始有终。 只是对小尹,那个他曾经写过偏爱的角色,却无法给他一个完整的故事,甚至清楚的姓名。 因为他一度连自己也搞不明白,而小尹就是他心中的自己。 最后一次他和小尹的对谈,小尹说:“你写的就是你自己,因为你很普通,你把普通美化了,你觉得普通人也能当主角。” 他人的敦促总要求我们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功成名就后衣锦还乡。 但哪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的经历,能平滑度过人生很多阶段已是不易。 没有那么多天生自带的光环,有的只不过是珍视你的人眼里为你燃起的光芒。 闻善过去无比内耗,但在想通之后他在动物园主动给母亲打去电话,请母亲寄来家乡的樟木条,提出过阵子想回家看看。 不再紧紧封闭着自己,他想去做那些他拖延了很久的事情。 心如旷野,像被一阵凛冽的风吹过。 说来奇怪,当他看开的时候,小尹的身影反而从屋内消失了,而他终于想好了他的名字。 时隔多年的自我认同,跟过时的茶叶和解。 他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好像自言自语:“和你说一声,你可以当主角”。 因为毕竟,这是你的人生。 Yin Ran。 闻善。 PS.闻善见王先生时,揪自己衣服那下子,我就知道这绝对是个I人!是我羡慕佩服的自由职业者,精神内耗得我宛如在照镜子,那些想达成而未竟的梦,可能要跟世界碰撞得更鼻青脸肿才能学会坦然吧,承认普通的可贵,勇敢迎接每一段变化。 Yin Ran,我还是情愿当成燃烧的燃,人活这一次,最大限度的燃烧自己的生命,平淡也能快乐,时光流逝依旧年轻,如歌词唱的“给我一个拥抱,你就永远不会老”,这也是闻善爱尹燃的原因。不需要那么完美,停留在某一刻。 我有很感动的一点是那段“赛博友情”,虽然女人好像有些奇奇怪怪,但我喜欢她那种“我跑着去见你”的样子,那么可爱。 想看那本我在北京送快递了。 谁懂啊,胡歌和白客在天台抽烟的时候,多次幻视张鲁一给宁理点烟...
刚刚走出标放,对不起伽茵老师,这实在太难看了。从视听到文本到叙事结构到演员表演,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两个小时如坐针毡,像是在看学生作业,还不一定能评上毕联的那种。好题材真的浪费了,知道您很感动,但您先别感动好吗。
文学性蛮强的,像一束不错的短篇集。齐溪的那个故事还是有些泪点的。只是这个时代的事情啊它们整体都太轻了,再怎么把笔狠狠按下去,也不过如此了。
25th SIFF 01#画面干净,观感挺舒服的。写悼词的人和编剧一样,都是故事的书写者。影片中人物很多,但大多没有好好描绘,走马观花一般,小尹这个角色设计得这么好,却没有起到太多作用。最后落脚点在“普通人也能当主角”上,实在像命题作文的匆匆点题。闻善作为一个观察者的状态让人有点共鸣,我特别喜欢他在动物园和妈妈打电话以及吃苹果的那段,突然就有共情到。在人间走一遭能被人记住,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导演借胡歌自说自话的电影,太自我了,上映后票房扑街是必然。
影片的故事如镜头中画面一样工整。刘伽茵把非常书面的构想和文字,利用这部电影,完美地镜头化地呈现出来。她诚实又巧妙地讲述了创作困境,平静的叙事让整个故事拥有一种令人沉醉的可信度。重要的是,这样一部电影让我们在这个越来越争竞、浮躁的社会里,重新思考倾听和讲述的价值。平静永远比强烈更有意义,也更有力量。(8.5/10.0) 25th SIFF-SFC上海影城
4.5 整部电影就像是一个导演在思考什么是叙事、如何“讲故事”的过程,所以什么生老病死都只是表面,真正是关于“讲故事”,那些路过的角色在讲故事,男主自己也想要讲完那个难产的故事。于是电影不再试图去讲一个故事,如何呈现这些“叙事”成为了关键,即承载这些“叙事”的形式(导演意识):尽量避免面部特写(拒绝看似华丽的粗暴表演)(齐溪角色作为闯入者是唯一例外)的同时通过角色与空间的关系、简单的蒙太奇和画外音设计等等,赋予这些故事属于它们的纹理、质感和重量,避免滥用操控观众的配乐(几段简单旋律点到即止),一切都因为导演作为创作者(纪录或虚构)相信“叙事”的力量,如同片中角色告诉困顿的男主,要继续创作下去、写下去。
差点意思,一直在写悼词,一句悼词也没听到。
故事落点温暖,演员演技在线,闻善足够治愈,和小尹角色关系比较意外且惊喜,时隔八年,胡歌和吴磊的三搭真诚且有厚度。
#SIFF25# 2023上影节第一场。感觉是导演借助胡歌,把自己这么多年的从业经历,以及对于电影、剧作的思考投射到了闻善这个角色上,弱化这里面的生死议题,弱化冲突,让一切归于日常和平淡,淡淡地去听一个个陌生人的一段段往事。质感挺朴素的,但坦白说我没有从中获得更多新的体验,观感也有些过于“文本化”了。|映前二刷,观感好于第一次,一部献给普通人的电影,在喧嚣的缝隙中抓住了北京这座城市的肌理。人生很难真正不虚此行,存在本身或许才是“不虚此行”。
直给但有力。
静水深流、逐步渗透式的剧作,胡歌、吴磊尝试内敛化的表演,都比较在意料外。能感受到刘伽茵导演她那些克制的、心理内化的处理,在当下浮躁市场里有多难得。编剧/悼词人,表面看是两种职业,做不了前者,才做后者苟且维生。但世间万物都是一体两面的。闻善“闯入”别人的生活,倾听他们的故事,编织出一段段珍贵的“人生总结”,最终慢慢对自我释怀——他笔下的,是拥有另一种意义的编剧作品。大多数人,其实都没法迎来“第三幕高潮”,只能拥有“始终第二幕的人生”。在无法活出华彩时,接受自己,感受每个普通人的无奈,这何尝不是一种清醒。至少在以自己为名的剧本里,每个人都可以是主角。
完全主流,以致稍显电视剧化的创作模式,不太可能从中看到《牛皮》的风格痕迹;内容构成依赖于拼贴,导演自己甚至都在片中指明了自己的困境所在,最后有点编不下去了的感觉,结尾收得奇怪。这些大概都是缺点。但是,真的想不起华语电影何时曾在“讲述”这件事情上如此有力。《不虚此行》充分利用胡歌的职业特性,在高于现实一点点的基调上成倍放大“讲述”的比重。演员们的叙述在自然日常情境里被赋予可怕的信服力,让人沉浸投入每一段故事中。
我闭上眼睛前想的是这片好像没有画面也不要紧,然后就睡着了。
我反复在想,对逝者怀有深情的人,但凡他识字,真的会请一个陌生人帮忙写悼词吗?
过于工整。导演技法相当成熟,可惜就本片而言起了反效果。作为在殡葬管工作观察生活的男主,固定镜头本应起到客观记录从生活中截取片段的作用。可惜没有生活气的文本,标准且无感情的台词都对本片进行了去生活化;甚至于男主走路和骑车都用长焦镜头来使男主时刻处于画面中心能被人清楚看见,这使得固定镜头舞台感强烈,更像导演搭建好了一个舞台来让演员肆意表演,与本片主题相违背。而剧作方面,导演也是完全不留白,“金句”频出,甚至每个故事结束还帮你提炼意象:人造冰、竹子、剁椒。文本不断强调平淡可每段故事却很drama。我没感受到生活的平淡,只感受到了导演的价值观输出。最爱两人聊天讲述从上海坐火车到北京那段,火车声响起,行车路线被画出来,随着镜头流逝观众也仿佛进入到了那趟旅程之中。可惜这种观感后面再也没出现过
动情却不滥情,在刻画单元情节剧的同时巧妙地植入细腻的城市空间影像,宏观时代与个体故事的双重语气叠加处理得不动声色恰到好处,有着一种《白塔之光》中张律努力想达到却不能完全达到的自然境地。真正的变奏发生在最后一段,前几段中外部的观察视角开始裂变,齐溪这一角色的出现是异质感植入的契机,自此影片转向一个“创作者”真正的自我探索与诘问,虽然仍是故事的讲述,却将向外剖析的目光转向内在,实现戏中与戏外的双重自反。也许电影的结尾可以结束得更加微妙,但我想一个狂奔回家写下偶像剧的导演,同样也可以是一个真诚的作者吧。
悼词的创作既需要聆听也需要叙述,而影片的奇妙便在于这种声音、书写和影像的浮动关系。当生者的声音去召唤那地下室里的“阳光”,镜头悄然切换到被阳光映照着的灰黑色玻璃另一边;当生者的语言追溯着曾经的声音、丈量着过往的空间,灯影斑驳的公交车也化作颠簸的火车车厢——当下的现实空间蕴藏着回忆的潜在纵深。这便是“视”与“听”的力量,它们化作感知的丝线不断地建立我们与故事的羁绊——在无尽的“第二幕”中,不断将自身的窘迫与喧嚣,体验为一种观看与讲述的热望。
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愉悦沉浸的好电影了。叙事从文本中脱胎生成了独特的样子,在文学性和影像化中找到一种诗意的平衡和自然的过渡。好像你也生活在故事里,在他们身边,好像你也认识这么多因为各种原因去世的人,好像死和生一样,普通,随意,甚至温暖覆盖了悲伤,抚慰弥补了缺憾。活着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做不做成事有什么所谓?世界上少一个编剧没有任何损失,少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损失。我们能做的只有温暖身边有限的几个人,已经是莫大的幸运。
其实是一部关于创作的电影,所谓悼词,也可以理解为采风与人物创作。所以,影片几乎没有让任何悼词的主角露面,即便露脸,也是糊的(那个创业公司老板)。但是,我们却觉得对每个主角都很熟悉,在于如何用文字和讲述,在观众脑海里来构成这个角色。当然,方阿姨和吴磊的角色除外,这两个角色是拿来指引主题,激发胡歌这个主角的。另外,这片的美术很不错,男主的家真的就很普通人,令人难忘。
全员都贡献了高演技+高水平。通过小尹,也就是闻善未完成的一个笔下角色,更加让我们理解了这一个故事他其内里的温暖色彩。更觉得小尹其实是更加接近真实的闻善他的一个化身。故事内容也是循序渐进,谜底揭晓的那一刻有被惊艳到。